“你供我衣食，我教你轻功，顺带指点你将剑术和轻功融合在一起，你看怎么样。”

轻功是绝学，就连师父善拙也不会。

四目相对。

明月散发出盛大的光辉，点灼二人眼中对武学的渴望。

长剑入鞘。

“我叫宋海凝。”

“宋海凝？”男子笑得疑惑，“好怪异的名字，像是海凝固在一起。”

海凝的眉梢浸满冷意：“我因是女子，一岁时被父母抛弃。师父说在我的襁褓里有块木片，上面刻着‘宋海’二字。师父嫌此名难听，又不愿大改，就在后面加个女子常用的‘凝’字。你呢，你叫什么？”

——“叶奇花。”

海凝冷哼一声：“你的名字也好听不到哪里去。”

三年后。

盛夏时分。宋海凝习武常用的秃岩边多了一块墓。

十九岁的宋海凝单膝跪地，扬起手，将坛子里的烈酒倒掉大半。

“叶师父，善拙师父遣了我一些差事，明早动身下山，恐怕一时半会儿无法来看你。”夕阳西下，墓碑的影子被无限拖长。“你这样爱酒，今天就多喝些，然后忍忍，等我回来，立即给你拿酒。”

海凝放下酒坛，双膝跪地，磕了三个响头。

善拙坐在堂内，燃起凝神用的檀香，静坐在蒲团上，手中转得飞快的乌木念珠暴露她焦灼的心绪；月沉若看到这一幕，又要笑她白长年纪了。

“师父，”门外传来俞嫣的叩门声，“海凝师妹来了。”

念珠定住，女子抬眸看向映在雪白挡风纸上的两道人影，深吸口气，换上稳重的气派：“进。”

松间风动，传来呜咽之声，其中掺杂着狼嚎以及各类动物发出的古怪叫声，衬得道观渺小阴森。

烛火吸来蛾虫，挥翅触到油纸罩子，在上面落下一个个的不停颤动的黑影。

青衣弟子坐在师父对面，仔细聆听师父的叮嘱，腰带下暗藏的软剑迫使她时时刻刻直起腰身，注意周边的响动，三年下来，她已养成小心谨慎的性格。一手养大的弟子无论是兵器还是性格的转变都被善拙看在眼里，她去试探过叶奇花，发觉此人眼中并无邪念，想必是自知时日无多，所以上山来寻个徒弟，好将自身流派传承下去。果不其然，今年立春时分，叶奇花旧伤复发，溘然长逝。叶奇花的存在是善拙和海凝之间的秘密，去世当天只有她们二人先后前来拜祭。

海凝虽然嘴硬，却是个极重情义之人，叶奇花死后她曾一度不眠不休，呆坐在秃岩上，静默注视崖下翻动的云海。好在她个性坚韧，伤心劲过去，也就恢复了平日的作息，只是性格比起往日更加沉默孤傲。

——是呵，当年襁褓中的女婴已经出落成十九岁的大姑娘，若是换了山下，恐怕膝下早就绕有一双活泼可爱的儿女了。

观里如今变成这样，是不是她太过无能？

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向前了。

“海凝，此事本该为师亲自出马，无奈观里......”说到此处，女子摇头轻叹，“无论如何，你一定要护好自己，平安归来。”

“弟子谨记。”

“另外，这件事情太过复杂，牵扯甚多——”

女弟子蹙眉不解：“不过是护位女子去往日本罢了。即便中州容不下她，有阔通镖局和诸多绿林好汉协助，渡海安身该是不成问题，何必惧怕‘牵扯甚多’？”

善拙苦笑：“她是昌和府知州曹无崖的妻子，曹无崖依附宰相，朝中纷争的漩涡暗涌是我等宵小无法想象的；单是昌和府里云通判和武同知对曹无崖的嫉恨，就足够让她出不了昌和；再加上江湖中各派‘正人君子’的阻挠，腥风血雨在所难免。”

宋海凝心中暗道：其实若要化解纷争，只需杀死那位手持狼毫的女子，何必千里迢迢耗时费力远赴海外。恐怕这位女子早已成为曹无崖乃至绿林好汉们心中舍命护送的珍宝，如同信仰，是决不允许杀死的。

“你的事情我没有跟任何人透露，”善拙眼中透出挣扎，一面是最宠爱的弟子，一面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无论舍弃谁，她都不愿意，“为师希望你能化作影守，若是途中镖局全军覆没——如果可以......如果可以......”

善拙说不出话，宋海凝望着女子斑白的双鬓，目光不自觉变得柔和，她会意过来，握住女子冰冷的手：“师父放心，如果镖局全军覆没，海凝愿意成为最后的屏障，护她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