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时刻,稻儿娘还真的带着远房小侄女的画像过来了。
稻儿跟在她的身后,手上挥舞着在路上摘的狗尾巴草,奶声奶气地问自家娘小堂姐要真来了临川会不会给他带糖吃。
“吃吃吃,小心了牙齿吃坏。”稻儿娘点了点他的鼻子,让他找个地方好生坐着别折腾,笑盈盈地拿着画像和白瑾璃打招呼。
白瑾璃有些头疼,但是人都站在面前还带了点吃食过来,平日里对她也算是不错,总不能就因为白玉琉作妖给人轰出去,转身看见白玉琉坐在院子里老神在在的样子,白瑾璃脚底抹油去后厨泡茶。
稻儿眼睛在白玉琉身上转了好几圈,在他心里小堂姐长得也是水灵灵,每次来的时候都会给他带很多的糖,心里对小堂姐喜欢得不行,现在就像是个考验女婿的老丈人一样,挑三拣四地看白玉琉。
他年纪还是小了些,最多也就看看外表。
颠来倒去看了半天,稻儿也就得出一个结论来,这男人长得比小堂姐好看多了,小堂姐要真和这男人一起,应当是不吃亏。
正想着开口说他很满意这个姐夫,稻儿娘看他的样子就知道要说啥,画卷在他的头顶敲了下:“老实点,不要丢你堂姐的脸。”
稻儿委屈地捂住头:“噢。”
白玉琉的眼睛弯起:“稻儿嫂来了?”
“这不把我侄女的画像给带过来给白公子看看,”稻儿娘一边说一边展开画卷,“她性子温婉,善女红,长得也算是不错,以前有人给这丫头算命,多子多福之像,特别是这耳垂和嘴唇都是饱满丰厚,嫁去夫家也是带去福气。”
画像中的女子确实长得不错,白玉琉倒也赞同稻儿娘所说的这是有福气的脸蛋,跟着点头:“这倒是实话。”
稻儿娘眼睛亮了亮:“那公子可有看中?”
“哎,”白玉琉捂住额头,似有几分伤感之态,“在我少时我爹娘也曾于我算命,说是我命硬又克人,特别是现在这个年纪阳气太足,若是太早娶妻定是要害了姑娘,一定要等到不惑之年方才可有娶妻的机会,才会家庭和睦,不然轻则没有子嗣,重则家破人亡啊!”
满口胡话一下唬住了稻儿娘,一时分不清是真话还是只是没瞧上小侄女的借口:“什么?”
白玉琉抬头,眼神苍凉:“我本以为只是算命先生的胡言,向来是没有放在心上,早就给忘得干干净净,可我方才一看姑娘的画像,不知怎得就想起这段话来,许是姑娘的福气随着画像给我提了醒,差点就害了姑娘啊!”
他说话字字真切,特别是那双好看的眼睛望着稻儿娘的时候,心里就忽地一软信了他的鬼话,连忙把画像收起,惋惜道:“没想到白公子还有如此坎坷!”
“时也运也命也!”
白玉琉这面皮实在太有欺骗性,任谁都没办法对着委屈难过的他太过苛责。
白瑾璃端着茶躲在暗处,差点把茶水都洒了。
本来还担心一会白玉琉拒绝得太干脆,稻儿娘尴尬,没想到现在稻儿娘都要替他哭上一哭了,带着对自家小辈的慈爱。
往紧闭的韶焉的房门那里看了一眼,白瑾璃出来的时候韶焉说要自己待一会理清些事情,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在房门背后听白玉琉的表演。
“来来来,先喝茶,”白瑾璃走出去招呼稻儿娘,“过来这会说了多久了,你也是,小侄女长得俏人也聪慧,肯定不愁人提亲,也就你在这里干着急,要她早就看中人你在这里乱点鸳鸯谱,那可是好心办坏事了。”
白玉琉虚弱地笑了笑:“是我错过了。”
“哪里的话,白公子这可不能怪自己!”
眼看着又要寒暄起来,白瑾璃干脆打断了他们:“我去叫道长过来,茶凉了就不好喝了。”
白玉琉拿起茶杯的手顿了顿。
稻儿娘说:“快去吧,那孩子之前看着心情似乎不太好,喝点茶聊聊天也好。”
白瑾璃敲门:“道长,我泡了些茶,若是不嫌弃可出来尝尝。”
还以为等一会才韶焉才会来开门,结果只是敲了第一下之后房门便被打开,韶焉站在门内,左手按在右手的手腕处,白瑾璃仔细一看才看见一律一闪而过的金色。
总不会是在房间里打算宰了白玉琉吧,白瑾璃看见那金色就有几分害怕。
韶焉没有戴道冠,也没有穿道袍,只是随便披着一件白色的外衣,长长的头发散在脑后,看起来随性慵懒,那双没什么感情的眼睛扫了一下坐在院中的白玉琉和稻儿娘,说话时候也是轻声慢语:“好。”
他平日里的道冠带得仔仔细细,除去睡觉的时候极少会披头散发,眼角似乎还有点困意,合着说自己是要单独想点事情只是睡了一觉起来吗?
他长得白嫩,但论五官也只是尚可,穿得倒是贵气人也龟毛,看人的时候总是有种莫名的俯视感,有时候就像是谁家骄纵的少爷站在面前,平时又喜欢板着脸,并不算是吸引人,甚至还有些让人害怕。
现在样子的韶焉让白瑾璃恍然间想起,白玉琉说他还没有及冠,不过十七八的年纪,其实本质只是个厉害些的少年罢了。
那件白色的外衣不知是什么材质,随着他拿起茶杯的动作泛着点点银光,略略张扬却不令人心烦,一时间院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的手腕上,那里绑着的琉璃片在夸大的袖子中若隐若现,莹白色的丝线绑住的位置正好是关节处,那一处骨头线条流畅,不似其余少年的干净利落,反倒是像被云雾模糊的青山起伏的弧度,勾着目光怎么也移不开。
稻儿娘都有些不知道目光该往哪里放。
白瑾璃倒是反应得快,给稻儿娘添了茶:“稻儿要喝吗?”
稻儿喊道:“要喝!”
白瑾璃便拿起一个杯子递给他。
如梦初醒的稻儿娘尴尬地拍了拍自己的脖子:“也是深秋了,临川的四季虽然都是炎热,但夜晚还是凉了不少,白老可别忘了加床被褥。”
“我前几日给稻儿做些新的冬衣,你和稻儿随我来瞧瞧合身否?”
稻儿娘觉着自己作为一个有妇之夫,在这里看年轻男人看花了眼实属不应该,得了白瑾璃这个借口也赶紧顺着说:“稻儿,快谢谢你白奶奶!”
“谢谢白奶奶!”
白瑾璃摸摸他的头:“快把茶喝了随我来吧。”
稻儿抱着茶杯一口喝完茶,颠颠地跟在稻儿娘和白瑾璃后面。
院子里只剩下白玉琉和韶焉两人,白玉琉的目光还是放在韶焉的手腕上,托着下巴翘着嘴角:“我还是第一次看你这样子出现在旁人面前。”
韶焉斜着眼角看了他一眼,抿了一口茶没有说话。
白玉琉不老实的手卷起韶焉的发尾晃了晃:“就算是知道你有钱,也没想到你居然有一件完完整整的鲛绡,还直接就穿在身上,想别人为了一寸鲛绡都能倾家荡产,还都当作宝贝传了好几代,要是见了你这般如此奢侈的模样,肯定是要气死了。”
听白玉琉的话,韶焉想起最开始的时候白玉琉和他说话乖乖巧巧,连撒娇带讨好的,怎么现在就成了半是教育半是调侃的样子?
韶焉稍稍移动脑袋,长发从白玉琉的手指上滑下。
“我在瑾璃的回忆里面看见了五百年前的你。”
白玉琉的目光从手腕转到他的脸上,眼神有几分躲闪,明显是不想提起这件事:“是吗?那时候的我好看吧,可惜了我的脸啊!”
茶杯放回在桌面上,韶焉继续说:“那条龙呢?你跌入洪水之后我就出来了。”
“不知道,”白玉琉说,“瑾璃找到我的时候金龙已经消失了,我还不至于直接咬死他,带着最后一口气跑了吧。”
韶焉被茶水温暖过的手指擦过白玉琉眼下的那朵花:“还疼吗?”
“啧,你一问我就开始疼了,可疼了,要道长吹吹才会好~”
改摸为弹,这下是真的疼了,白玉琉倒吸了一口气,一下捂住脸往后躲开韶焉的手:“道长还真的下手啊!”
韶焉只是轻轻弹了下,那点力气连花瓣都弹不掉,惊得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很疼?”
白玉琉委委屈屈的:“打在我身也痛在我心,道长自然是感觉不到。”
再顺着白玉琉的话继续说,一晚上都问不出什么,光在疼和撒娇之间度过了,韶焉决定换个方式问:“你还记得那个后背上被雷电劈过的婴儿吗?”
“什么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