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开的很慢，两人无语。
打开ＣＤ，仍是那首哀伤的《冬雨》。
到家帮她脱衣服擦身子，顺便也换掉自己被吐脏的衣服。站在大功率滚筒洗衣机前，发呆。
有泪，逐渐满溢。片刻，不胜唏嘘。
不想承认，这些年，全心的等待与被困就为了这样一个人，那个曾经纯真，正直，可爱的女孩儿哪儿去了？那个曾经被吻就会脸红的女孩儿哪儿去了？那个曾经窝在我怀里说害怕孤单的女孩儿哪儿去了？枉我七年来幻想的种种，枉我七年来守护着残缺的绿戒指，还等她来补白？
她总有理由，她总有苦衷，她爱我，她不忍离开我。
纵然去结婚，纵然爱上我唯一的小弟，纵然当着我公然背叛。
多希望，她能在最后一刻低头向我说“我也不愿这样……”，但没有，完全没有，有的只是云淡风轻的一句“与我无关”。
呵，我很像跳梁小丑吗？
“喂，小磊？”打电话给小弟，前一刻他还说阿阳在身边的。
“姐……”鼻音仍然好重。
“阿阳呢？有没有给你熬药？”单刀直入。
“啊，熬了。好些了。”
“让她来听电话！”
“姐……找她有事？”
“让她来听电话！”
“她……她在卫生间。有事和我说吧。”病成这样，居然还要替她掩饰！
“她不在是不是？你骗我！你们都骗我！当我是傻瓜……小磊，你……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呀……”从前出于保护没有揭穿阿阳，现在居然发现是小弟在自欺欺人！
“姐……”小弟的声音，好像小时候挨了批评委屈的向我倾诉。
蹲在床边为月月盖好被子：“我走了，车子用一下，明天还你。”
起身的一刻，手被紧紧抓住，凉到绝望的温度：“别走，今天就住这儿吧。”
弄不清她是睡了还是醒着，身上的酒气让这话更像醉呓。
“我弟弟病了，我得去看看。”
“我也病了……”
“你不是病了，只是醉了。睡一觉就好。”
“是病了，我真的病了……病了好久。”
离开时不知她以何种情绪目送我的背影，也许只是因为房子太大，空旷的地方，终究不太适合人类居住……
到小弟那里时，已是深夜。
他高烧，但意识还清楚，赶忙跑到楼下药房买了退烧药，又回家熬了姜糖水灌下去。
“发发汗就好，忍着点儿。”我眼眶红红，心疼这个从小让人安心又骄傲的男生。
“姐，你别怪阳阳。不是她的错。”小弟躺在床上，侧头对我说。
“别说话了，快休息。”此时此刻，不想提那个人。
“姐，我其实，”他一定犹豫着要不要说，矛盾着后果，“我其实有些事没和你说，关于阳阳。她，她的确结过婚。”
我拿水杯的手，轻微一抖。
“虽然结过婚，但没有小孩子。以前她有很伤心的经历，我只想和她过平平淡淡的生活。姐，一直不敢告诉你，怕你反对。”不知道小弟用了多大的勇气对我揭示真相，他通红的脸像是因病又像是紧张。
“她很好不是吗？除了结过婚以外，没有任何缺点不是吗？而且那次婚姻，也仅仅是迫不得已的原因……现代社会了，我想你也不会这么古板着脑筋吧，姐，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对于我们这就够了，是不是？”那一份勉强的微笑，究竟是宽慰我还是安慰他自己？
手中的杯子越来越沉，越来越冷，初秋了，但风却闷热。
“我今晚，在KTV看到她。和别人……”我想说“男人”，终究没说出口。
“唔——”小弟不置可否的样子似乎略知一二。
“你知道的，对吗？小磊……不是姐管的太多，你千万不能□□情中的傻子啊！到时候……后悔也来不及的！”不要步我的后尘，不要和我爱上同样令人伤心的女子，不要，小磊，这个世界上，我只有你这么一个疼爱的弟弟，我要你好好的，有幸福美满的家庭，贤慧的妻子和可爱的小孩，你的一生，要阳光普照永远灿烂……
眼泪于不知不觉间滑落，没想到在小弟面前，还是忍不住心酸。一手爱情，一手亲情，割舍不掉，放弃我自己，结局却仍无法尽如人意。
“我知道这样说很残酷，可不说我怕会后悔，你总要爱一个你值得爱的女孩子，阳阳这个人，不适合你。”掺着眼泪的肺腑之言倒像是自我告诫，“你想平淡，她也一样吗？如果她真爱你，为什么不守着生病的你，为什么还去那种地方？”
“不是！不是的！姐，她有难处，她有好多好多难处……”从何时开始，小弟隐藏了那么多秘密，“她是个好女孩儿，只是迫不得已，姐，她做这些是为了我，为了早点与我结婚，她不想把从前的灰暗记忆带进我们的小家，她……”
小弟禁不住咳起来，我抹抹眼泪道：“小磊，姐看着你这样，心疼……”
“我能遇到她，是莫大的幸福。也许得到这份幸福要付出一些代价，但我还是非常高兴，姐，你明白吗？我不能离开阳阳。失去她，我就没有快乐了。”
这样的话，小弟从未说过，他一向那么自信，那么阳光，那么胸怀壮志，现在却藉由痛痛对我坦露心声，心力脆弱到如此地步吗？？
“小磊……”唯有揽过他的肩膀，思绪混乱。
“她现在没有固定工作，只能做些兼职，很辛苦。而且她向我保证过的，她只忠于我一个人。”这话真熟悉，若干年前，她轻笑着一边说会永远爱我一边递过张烫金的喜贴，“我们现在拼命赚钱，总会有希望……”
“你们……”思绪混乱到一定程度，有所觉悟。
“姐，阳阳欠了很多钱，我们需要很多钱……”一直以为，情就是情，爱就是爱，与铜臭不沾边，但当小弟无力的说出我闻所未闻，思所未思的话，我懵了，彻底……
“她妈妈治病，手术，借了很多钱。最后人走了，留下她还债，我们两个人，总比她一个人扛要好些。等把钱还上，我们就结婚。”
听着小弟越来越弱仿佛喃喃自语般的话，我的心百味杂陈——印象中的阿阳，是个夏天爱穿西瓜红吊带背心的小女生，长长的黑发垂到胸前，调皮的笑，温柔的撒娇，无论如何，无法与欠债、治病之类的事情发生关系。
她不是有个富商老公吗？为何又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真的沦落到如此地步，怎么都不回来找我？多大的苦，多大的痛，我都愿意和你一起承受的啊。
莫非就是因为，你离开时我没有说那句“我们还是好朋友”吗？
你以为我会恨你吗？
你以为我再也不会原谅你吗？
我再也不是那个……值得你依赖的人了吗？
兜兜转转，你找到这个安心港湾，却还是离不开我的世界。缘份，没想到还是这么残酷的东西。
药物的作用下小弟终于在凌晨两点睡去，帮他盖好被子，锁上房门离开。
阿阳，我要和你见面；阿阳，我要和你谈谈；阿阳，你说出那些绝情的话，不是真的对吗？
坐在车里的我，从反光镜，看到远处瘦削的白色身影……
仪表盘上方小小的苹果型电子表显示着“3：00”——这块表，与宝马大气豪华的风格大相径庭，但某个喝多了的夜晚，我非闹着要买这个摊货，十块钱的小玩意儿，还逼着月月用双面胶粘在车上，看她皱着眉头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