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了,我与马画家相约两次,互相摸底,互相盘算,幸好,互相比较满意——他甚至在我宛转提出婚事时微笑着:“我们单位分了套房,但我外出活动比较多弄的也不像个家。你工作离不开,干脆将就你这边,卖掉在这里买套新房吧。”
虽说两座城市相隔不远,但有胆量仅以几面之缘就做出如此决定,实在令我汗颜。
不知道背地里美美说了我多少好话……
但我却不愿欠他更多……
当我向老妈汇报并拿来照片交待情况,威力大约可比八级地震。老妈眼眶红红,又听说是画院副院长,前妻因病逝世且无小孩,简直要去庙里还愿。张叔叔更是慷慨拿出两万作为新婚贺礼,惹的老妈泪眼婆娑。
小弟听到这个消息则直接跑来单位问我:“姐?你要结婚?”
“怎么?是呀。你那么忙,每次回妈那里都看不到你。”事到如今我已经可以面对小弟应付自如。
“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呀?人可不可靠?还是搞艺术的,你才认识多久呀?”从未见过小弟这样认真的表情与周全的思维,怕他追求阿阳时也未必想的如此充分且理性。
终于还是欣慰,他用最纯真的感情回报了我的良苦用心。
“傻瓜,你姐我看人还用你教?熟人介绍的,改天让你看相片,气质一级棒!人家可是正经八摆的艺术家哟,美院的。”像所有世俗幸福一般,地位身份才学都是加分重点。
“姐……”小弟穿着厚外套,却仍语气颤抖,“姐你还回家住吗?”
微怔,不知何出此问。
“姐,你……你该不会是因为房子的事情吧,千万别……别因为这种事。我和阿阳真的无所谓,以后结婚我们出去租房也好,你……这样我会内疚。”
噢,我搬家时曾提及的单位分房之事小弟仍记得,并且,还延伸到若干原因与结果。
“说什么呢?想那么多……死小子,老姐我什么时候……”说着说着,竟然鼻子发酸。
“我总要嫁人,遇到合适的太不容易了。你不要瞎猜,房子是你结婚用的,人家马画家不缺房子。”胡乱摸摸小弟低垂的头,像小时候,只有我们两个的放学路上,他拿着被淘气同学们弄坏的铅笔盒,一脸沮丧,我总是这样,然后恶狠狠地说:“下次谁弄坏你的东西你就拿谁的来用!”
小弟永远学不会我那套强盗理论,正如我也永远学不会拒绝他无助的目光。
有时候,强悍未必好用……
初冬的天气,院里绿色植物一片萧索,早晨起来窗上有微微白气。我信手在玻璃上画个心,再一个,又一个,却始终找不出合适的连接方式。
邱比特向有缘人放出爱情之箭,有没有想过冷硬的铁器会伤害到脆弱的心脏?又或者,爱情原本就是心碎的起源?
马画家已经来过三次,他说,下次见面,我们要商量一下请柬的样式。
“丁师傅,找你的。”刘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出神间,连敲门声都没听到。
“嗯……”转身片刻我才有些结巴,“月月?”
没有早点,没有碎花裙,仲夏那个醋意十足不请自来的人也是无处可寻。
“有事吗?找我?”白痴到还能问出这样的话,我在这段时间里,早已把她抛之脑后。
“……”她穿着单薄的纯黑风衣,居然还一身热气,隐约觉着像座蠢蠢欲动的火山。
“等我一下,我们出去。”处理月月的一贯方法就是先请出去再说。
“不用,我说我找你了吗?”她的语气并不着急,却是很久前的状态,凉到刻骨,呵,很久前的状态现在听起来居然有几分生疏了。
“那你……”超出我思维能力的问题,有点发傻。
月月一转头,直视站在旁边的刘扬:“你叫阿阳?你到底欠了多少钱?”
那一瞬,我比刘扬更惊讶!
“和她上床的那个人就是我,怎么样?不管你是敲诈还是真有急用,你开价!她没有那么多钱你应该知道,她就是把自己卖了也值不了五十万……”随着月月越发口无遮拦,我强逼自己以最迅速的逻辑推测去揣摩她的想法。
以为,阿阳是刘扬?以为,刘扬以揭发我们为手段敲诈?以为,我那天抛开自尊就是为了求得在大众面前的颜面?
她想了快二个月,就想出这些?
刘扬看着我,表情无助且无知,我除了不断重复“有事出去说,我给你解释”之外只剩胡乱着把月月往门外推。
“喂!你……”月月发起火来力气大的要命,“你就为了这么个小丫头……就为了这么个小丫头……”
她回身抓住我衣领的样子粗鲁的像个男人,震惊于那双几近充血的眼睛。不知道,在我早已完全绝望完全放弃的时候她为何还有如此激动的情绪。
刘扬刚从懵懂中醒来,来不及解围,大白熊已经一下扑向月月,死命咬住她的风衣,狂吠不止。
“哎!小白。”这是我给它起的名字,俗气却顺口。
月月意外地松手,我立刻蹲下身抱住它,不断抚摸颈部与脊背:“别叫别叫,会被赶出去哟……”和刘扬小心翼翼保守的秘密,至今维持的很好。
小白停住叫,却怎么也不松口,盯着月月急剧喘息。
“这只狗……”居然全然不顾被咬破的风衣,“好像见过。”
“是你们邻居家的,不要了我捡来的。”如今唯一还能保护的东西,也仅限于此了。
“你还挺有爱心。”她嘴角清楚的嗤笑让人发冷,“不过人疯了,狗也疯了。”
被拖到宝马车里的时候,还在发晕,月月到底要干什么?
临走时故作冷静地对刘扬说“一会儿就回来”的那份镇定全然不见,手腕痛到麻木,也许月月早就想这样狠狠教训我一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