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请我呀,饭后你买单,”她从包里抽出张卡,“你还得酒后代驾,这个嘛,是车马费。”
这样确实不好,但我没办法也只能接着。
“密码你生日。”她终于松开手,仿佛刚才那样是刻意让我不自在的。
酒上来,我们在《祝你生日快乐》那老生常谈的旋律中举杯庆祝。
“我是以茶代酒,先祝你生日快乐,”先喝一口,“然后呢,谢谢你最近送我上下班,给我做饭吃,陪我去旅行,总之谢谢你照顾我!”本想说“收留”,可听上去怪可怜的。
“呵呵,别那么正式嘛,我都有点不习惯……我也要谢谢你为我过生日,这是……第一次有人为我过生日。”她一口端了底儿。
噢,原来我也帮她实现过某个第一次,算是偿还她给我带来的——心里莫名地,微微地雀跃了一下。
月月真不是盖的,在没人陪也没人劝的情况下,干掉整瓶。
幸亏提前告诉了我密码,否则结账时都不知她还记不记得住。
餐厅服务生周到极了,帮我把她塞到车里,并提醒一定不要酒后驾驶。
我不傻,不想把她的生日变成自己的忌日。怕她醉了乱闹帮她绑好安全带——俯身瞬间,她突然抱住我狠狠地亲下来……
“嘿!干什么?”服务生还没走远,很容易被发现。
她不说话,好像在另外一个世界里,抱住不放。
“外面有人!有人看见啦!放手……给你系安全带呢。”我使劲拽开她的手。
“啊?……我不用安全套……”
差点儿没喷了!
“坐稳了别乱动啊!我们回家。”迟迟不开车,服务生还尽职尽责地守在路边观望……
我是恨不得生出翅膀飞回去,一脚油门绝尘而去。
“喂,你吃饱了吗?”月月把座位调到半躺角度,迷迷糊糊问我。
“饱了。”肚子里没粮食,光剩气儿了。
“这家饭店还行吧,下次还来。”
“不来了。”还来丢人?我都怕在街上那小服务生认出我来。
“嘿嘿……我今天好看吗?饭店服务员盯我看半天……”
“……”您还在那儿自我陶醉呢?人家那是盯着你的盛世美颜吗?
“这条围巾很配衣服,送给我吧,行不?”
“愿意戴你就戴,反正挂衣柜里你随便。”看她醉成这样,我无心计较。
“谢谢……你真大方!”她打着呵欠,仿佛就要睡去。
“外面真黑呀……冬天都过去了怎么还这么冷呢?……”我完全忽略掉自言自语的她,只管开车,“还是南方好,暖和……以后我们就去那边,每天游泳晒太阳……等我离了婚就走,就咱们两个……”
虽然醉话不可信,但握着方向盘的手还是哆嗦了一下。
“我名下有房产,公司里还有干股……不用担心生活。到时你想住哪儿就住哪儿……离他们都远远的。”说者得意忘形,听者惊心动魄。
“月月,你先睡会吧,到家我叫你。”不敢再听下去,这波澜壮阔的设想完全不适合我。
“我是真的挺喜欢你的。”她笑着说着,半醉半醒。
我知道,虽然一点儿也不想知道。
飞驰到家,她已昏然入睡,想起曾经我也这样坐在副驾驶位置,她开着暖风听着音乐消磨半天功夫,她是怎样看我的?怎样等我的?心情又饱含了多少期待与不安?
此刻仅希望她所有在爱我名义之下的疯狂想法与冲动,都只是说说而已。
第二天月月压根儿就听不见铃声,想起整瓶红酒的威力,我干脆独自驾车上班。从前都是月月送到门口步行进去,今天只好自己动手拉开铁门——鉴于某种原因,我不愿按喇叭麻烦门卫——结果反身关门一不小心手指被铁栓夹到。
“唉……”下意识缩回手,伤口不大,却血流不止,身边又没创可贴,只好按着跑到医务室。
“王姐,手划破了,有创可贴吗?”刚上班,王大夫正换白大褂。
“啊?”大清早破门而入,明显吓人家一跳,“有,有,你等会儿。”
有点不好意思,这么大人了,自己莽撞还给别人添麻烦。
“给。”王大夫撕下一条,扔在桌上。
愣了一下,这是让我自己弄——但一只手按着另一只受伤的手,自力更生有点难度。
“我……贴着不方便……”一松手血立刻又冒出来。
“噢……”那语气和表情透着无奈与不甘,“你等会儿……”
她转身从药具柜里找出副医用手套,戴上,然后别别扭扭地给我贴上,立刻脱下手套去洗手。
好像,我是有毒的……
“王姐,你是不是听说什么?……我是怎么了?”终于忍不住,在这明目张胆的疏离里。
“没……没什么……”支支吾吾。
没人愿意告诉我,像在黑夜中左右冲突,终不过一片漆黑。
转身欲走,王大夫在后面小声说:“小丁,这病吧……大家可能都很害怕,毕竟是会传染的。我是医生我知道,其实也不像感冒那种打个喷嚏就染上……这事也不好明说,反正大家很恐慌就是了……你在单位耗着也不是办法,还不如找偏方治治……我以前有个同学就在红丝带那个协会里,说是也有中医给治好的……”
暗夜惊雷,电光火石……
“谁说我得艾滋病了?”说话的同时手止不住发抖……
“……”王大夫估计被我怪异的眼神吓到,“小丁,你别激动……我知道这是个人隐私……别激动。”
原来一切都有个来由,同事的躲避、异样、惊恐,全因自己已在不知不觉中成为“高危人士”。
冲出医务室直奔馆长办公室,发了疯地砸门——你们谁也不告诉我为什么,谁也不告诉我……
走廊中先后探出几个脑袋,看到是我又纷纷缩回去。
馆长开会未归,我也清楚。
就是想砸,想撞,想发泄无处施力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