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磊?”我眨眨眼,想动一下却发现身上插满了管子,“小磊,你长这么大了?”
老妈老得我认不出来,这家医院从没听说过,就连为何躺在病房也无从记起。
医生说是煤气中毒的后遗症,恢复与否要看具体情况……
中毒?有过吗?
一周过去了,我才隐约明白,发生过的好多事情恐怕再也记不起来。
小弟说不要紧,慢慢来,实在想不起也没啥大不了。但他还是搬来好多从前的日记、相片,给我讲曾经发生在身边的故事。
老妈抱着我哭过好几回,说让我受委屈了,埋怨我单位出了那些事为啥不告诉她,我不知所措地支吾着,茫然着。
馆长和单位同事来看我,说一定为我平反,让我注意身体好好休息,千万别再胡思乱想做傻事。
然而却没人告诉我,为什么我会中毒。
直到某天,一位自称我认识的人来医院探望。
我毫无印象,但他说:“是月月托我来的,月姐说你的东西放在她家没有拿。”
“月月?”最近做了几次高压舱,感觉好些,“她在哪?”
“她……她没和我说在哪儿。但是你的东西,你看是不是亲自去拿一趟,我有车。”
“好。”
没和家人或护士打招呼,匆匆换了衣服跟去。忘掉很多事情,但“月月”这个名字是最近没经过任何提醒还仍然熟悉的,凭此似乎就增添了几分信任。
郊区,别墅,田园小院。
我觉着,好像里面应当还有条狗……
没有,什么都没有。
自称小李的青年打开房门:“客厅有几个空箱子,你把东西放里面就行,我来搬。”
这间别墅真漂亮,好多装饰很合我的口味,简单安静,住在里面一定非常幸福。
我和叫月月的人曾经就幸福过吧,不然怎么会把东西都搬过来了呢?
面对屋里的物品,不确定到底哪样属于我——小弟说过,凡是眼熟的肯定与我有关,是我记忆中的一部分——但这些,却好像都有点儿眼熟。
床头摆着张相片,有我和另一个漂亮女人,背景是豪华宝马。
“她是月月?”我拿着相片问小李。
小李惊讶地看我,然后点点头:“其实我们在机场见过,我去给月姐送车钥匙的时候。你不记得了吧……”
不好意思地笑笑,现在的自己差不多是老年痴呆。
“关于她,关于我们,你还知道些什么吗?”站在厨房门口,发现通往小花园的玻璃窗全部打碎,破败不堪。
“……”他犹豫着,终于还是说了,“你们住在这里很长时间,月姐从前是我们公司的老板娘,房子是她的。你……应当是她最好的朋友吧。她离婚后就一直住在这里,说是图个清静。”
静静听着,潜意识里感觉这些话藏了无人知晓的重要秘密。
“你在厨房里出的事,”他指了指,“煤气中毒……发现时门打不开,保安从花园那边砸了玻璃,你当时昏迷了。”
“你当时也在场吗?”混乱思维中,好像理出某种头绪。
“月姐半夜打电话叫我来着。我到时保安已经进了厨房……月姐,当时情绪失控。”
“我是自杀吧……”走近冰箱,清楚看到“厨师推荐”的菜谱,绝望气氛瞬间包围上来。
沉默,他不说话,面无表情。
“月月在哪儿?”
对方摇摇头:“对了,她托我把这个还给你。”
牛皮纸信封里,一张字条和一条琏子。
“好好活下去。”几个歪斜的字,非常眼熟。
绿戒指吊坠儿,咦?这是我送给阿阳的信物。
“她在哪里?我有事情要问她!”
但我明明看到信封下面印着某某看守所的字样——公用信笺,有不祥之感。
“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我要找她问,否则我会这样迷迷糊糊过一辈子……”昏迷时大脑缺氧,一激动便开始晕眩,“求你告诉我,我要见她。”
“她见不了你。她打了人,等着上法庭。”除此之外,小李再不肯透露只字片语。
临行偷偷带走我们的合影,明媚阳光下,她调皮地站在我身后“长耳朵”,笑得那么开心,开心到隔着相框,隔着时间,隔着昏暗不辨的记忆,我也能感受到那份只属于两个人的甜蜜。
小弟待我出院后回T城上班,弟妹快生了需要照顾。
看过相片后我记起阿阳已变成小弟的妻子,心里模模糊糊痛过几下,还毫无来由地哭过几场,竟也就过去了。
单位说我可以休长期病假,已经对败坏我名誉的人作了处分,即使回单位也不用有压力。我摆摆手说算了算了,反正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无所谓。但他们不信,非说要伸张正义之类——苦笑,那个小刘还是刚来单位的大学生,能对我有多大不满?罪不至死……
其实真正着急的,只不过是还想再见月月一面。
因为我们在一起的事情,似乎没有外人知晓。
我按照信封上的地址去过看守所,不允许见面更何况完全说不清我们的关系,以一己之力,在附近徘徊数日不得答案。后来回医院做复健治疗,弟妹生下漂亮健康的侄女,听说得罪过我的小刘辞职离开单位。种种事件后,再回头寻找月月,已查无此人,去向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