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岁前他随着父亲去过沧州,允州,幽州,冀州等地方,一路上看父亲治病救人或向江湖游医请教,耳濡目染也学了不少东西。后来直到祖父离世他才随父亲回到青州,打那以后父亲便一直留在这里没再出去。一晃五六年过去,清梦已经读完了家里祖父留下来的那些医书,虽然很多疑难杂症还不能理解,却也能够识别所有药材,或者开一些简单的药方。
平时在医馆里,父亲也会有意先让他给一些普通病人判断病症,如若诊断出现偏颇时就会立即给他指出来,好让他谨记于心。所以虽然只有十一二岁,在给患者诊病的时候他却像个小大人一样,沉着仔细,错误也越来越少。来看病的人总是夸他聪明,小小年纪就能对症下药,将来他们云家准会又出一个“药仙”。不过清梦知道自己现在学的只是一些基本的药理,真正精要的东西还早着呢。好在父亲说等再过些时日就教他诊脉,以及一些其他的东西,比如针灸和配药。
“清儿,已经够了,看样子等会有大雨,我们先下山去。”在半山腰寻了半晌,他和父亲都有不少收获。雨点似乎细密了起来,父亲抬头看了看天,又看了下他们各自竹篓里的药材,便收起铲子准备下山去。
“不行,我没有爹爹挖的多。”清梦还低着头在草丛里寻着,想再多挖些好超过父亲,这样就能去看皮影戏了。
“别挖了,等天晴我带你去看戏,不过一会回家你得帮爹爹制药作为交换,怎么样?”
清梦歪着头想了一下,便答应了。
回到家的时候李婶已经来了,正在厨房里准备午饭。李婶婶,我中午想吃糖醋鱼和竹笋炒肉,好不好。清梦还没来得及放下竹篓便一溜烟地跑到厨房,对正在灶台前忙活的李婶撒娇。好好好,婶子这就给你做。李婶伸手在他头上拍了拍,语气宠溺。快别在这站着了,仔细油烟熏着眼睛。在得到李婶的肯定答复后,他才屁颠屁颠地跑去库房里找父亲。
“又去求李婶给你做好吃的了?”父亲把那些当归从竹篓里拿出来,沾着新鲜泥土的手指捏了捏清梦的鼻子,顿时留下一个泥印子。
“才没有,是李婶问我我才说的。”清梦朝父亲做了个鬼脸,也把自己篓里的当归拿出来。
“去打盆水来。”父亲吩咐他,自己则开始从地上那堆当归里挑些好的出来,放在一边留用。清梦得到父亲的指示,又跑去从井里打了一盆凉水端到库房来。
库房是他们家最大的房间,单独盖在院子的东侧。房间里放着五六排高高长长的榆木架子,架子上搁着一个个圆形的竹筛子,里面便晾着各种各样的草药。什么杜仲,黄芪,天南星啊,没有他不认识的。最后面一排架子上还有几个筛子里放着一些石头,听父亲说那是青礞石花蕊石等一些能治病的矿石。
平时他特别喜欢待在这个房间里,因为这里总是充盈着一种清苦的草药香,让人神清气爽。有时阳光从窗户里洒进来,他看着药房里那些在光芒里跳动的细尘,总觉得这个房间里有着一种莫名的神秘感。
父亲把那些挑出来的当归洗好,便让清梦把它们摆到第三排架子上最左边的筛子里晾起来。等过过几天晾干后,便能炮制了。父亲制药的时候总让清梦在一旁认真学着,因为这是最严谨的事,一旦马虎就会导致药效失灵,甚至还会影响到病人的病情。
在药房里忙活完后,李婶也在外面叫他们吃饭了。午饭除了清梦要吃的糖醋鱼和竹笋炒肉,还有韭菜炒蛋以及一炖盅鲜素汤,里面特意搁了父亲嘱咐的甘草和白术。清梦不爱喝那有点甜的汤,所以就一个劲地吃鱼和肉,但父亲还是给他盛了半碗。
“爹爹,你为什么总是让李婶做这汤喝啊?”他扒拉着碗里的米饭,苦着脸问父亲。
“对身体好。”父亲已经喝过半碗了,又盛了一勺在灰青色的瓷碗里。
“哦。”他看着手边的那半碗清汤,一点想喝的欲望都没有,“爹爹,你说的贵客什么时候到啊?”他试图转移话题,只要等汤凉了就不用喝了。
“还有半个多月。”
“那……”
“食不言寝不语,快些喝,吃完饭还要制前几天晾好的何首乌。”父亲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指了指那碗汤,盯着他喝下去才离开。
“哦。”他嘟着嘴,不情愿地把那半碗汤喝了下去。“等贵客来了,看爹爹还让不让李婶做汤喝,到时候贵客说难喝爹爹总不会再做了吧。”清梦在心里默默想着,期盼那位贵客能早些来,这样他就有希望摆脱那难喝的素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