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云清梦就被父亲从床上叫起来。雨已经停了两三天了,这会靛青色的天空中只有闪烁的星子,一颗一颗分外明亮。他迷糊着眼在井边洗漱完毕,手指绞着头发正愁着没人给他梳发髻。平时都是天亮才起,那会李婶刚做完早饭,正好可以帮他扎两个小角在头上。
“爹爹,今天为何起得这般早?李婶都没来。”他坐在井边的石台上,朝屋里问了一句,说完还打了个哈欠。
“怎么了乖清儿?”他话音刚落便听到李婶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
“咦?李婶婶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清梦三步两步跑进厨房,一脸疑惑地看着正在准备早饭的李婶。
“你爹爹说今天有客,所以我就早些过来了。”她一边切着菜一边看着灶台上的粥,已经熬的差不多了。
“哦,婶婶先帮我扎髻子,它太难扎了。”清梦伸手扯了扯睡乱的头发,一脸无奈。
李婶看了一眼头发乱糟糟的清梦,冲他笑了笑,“都十二三岁了,还不会扎头发,羞不羞。”说着把手在干抹布上擦了擦,招呼他在灶台前坐下,借着火光扎了个小总角在头上。
“有好婶婶在就行了啊,反正婶子肯定能帮我。”清梦一点也不觉得羞,扎头发这事可比认药材难多了。
“就你嘴甜。好了,快去喝杯热茶暖暖,小脸冰凉。”李婶在他脸上捏了捏,又忙活起来。清梦见饭还没做好,便去客堂找他父亲了。
“爹……”到嘴边的“爹爹”还没喊完,他就发现堂屋里除了他父亲,还坐着另外一个人。“爹爹,”他声音顿时小了下来,“这是谁?贵客么?”
“不是不是,”父亲摇了摇头,但又发现好像说“不是”有些不妥,忙改口说“是是是。”
清梦有点被父亲搞晕了,皱着眉问他,“到底是还是不是啊?”
“是贵客,但不是我跟你说的那位贵客。”父亲被问的有点尴尬,便赶紧给他解释清楚。坐上的那人被他们父子俩的对话逗笑,朝云玄之问道,“这位小公子是?”
“这是犬子云清梦,从小没了娘亲,所以没什么规矩,大人莫怪。”云玄之笑着朝上首的那人赔罪,又回过头来让清梦拜见大人,“清儿,这位是苏大人。”
“清梦拜见苏大人。”他学着平时父亲教他的样子,弯腰向前深深作揖。
“免礼免礼。”看着云清梦认真作揖的样子,那位苏大人又笑了起来,“令郎生得眉清目秀,一看就聪慧过人,云先生真是好福气。”
“哪里哪里,大人谬赞。”云玄之一边应承着,一边吩咐清梦说,“清儿你先去帮李婶准备早饭,父亲还有事和苏大人说。”
“是。”清梦答了一句,便又去后厨找李婶了。
“婶婶,屋里的苏大人什么时候到的?”他坐到灶台前,往灶台里填了一把柴火。
“什么苏大人?你爹爹去叫来做早饭时,没见什么苏大人啊?”李婶正在窗边的案板上擀面,打算做烙饼。
“就在堂上坐着呢,和爹爹商量什么事就让我出来了。”
“多大年纪?”
“看着和我爹爹差不多,不过比我爹爹胖些。”清梦说着又打起哈欠来。客堂里点的蜡烛有些晃眼,他也没看清苏大人的样子,只是觉得他脸圆圆的,很和蔼的样子。
“你先趴凳上睡会,等饭好了婶叫你。”李婶见坐在灶台前的清梦睡眼惺忪,便把旁边的小凳子递给他,让他趴在上面睡觉。
窗外的天还是乌青的一片,远处不时传来一阵阵鸡鸣,孟春的早晨还有些寒意。清梦趴在小凳上,头枕着手臂,在灶前暖和的火光里又睡着了。
被李婶推醒的时候,他睡的正香,左脸压出一道红印子,口水都流了出来。
“清儿,快别睡了,你爹爹喊呢,快醒醒。”
云清梦睁着迷蒙的眼睛,一时搞不清楚状况,只想埋头再睡。但头还没趴下去,就觉得脸上一片冰凉。
“啊!”他被冰的一激灵。原来是李婶看他没睡醒,便拿浸了冷水的毛巾捂在他脸上。
“快别睡了,又有客人来了,你爹爹喊我们出去呢。”李婶见他清醒了,便拉着他朝院子里走去。
父亲和那位大人已经等在院门外的台阶下了,他和李婶也赶紧走过去,站在他们后面等着。清梦注意到父亲今天特意束了发,穿着一身石青色深衣,表情严肃地立在苏大人后面。看来是那位贵客要来了,清梦在心里想着,会不会也和苏大人一样让人看着亲切呢?
天已经慢慢亮了起来,远处薄薄的云层里透出清冷熹微的晨光来。他盯着东方那片鱼肚白,不一会就看见一辆马车从那边向他家驶来,车子前还坐着一个年纪尚轻的男子,手里握着缰绳从容地驾着车。等走的近一些,清梦才发现车子后面还有五个人在骑马跟着。
那辆马车在他家门口停了下来,驾车的人轻声朝车里说了句“五殿下,鹿台山到了”,便低头打起帘子,请里面的人出来。出来的肯定就是贵客了,清梦觉得有一些紧张,他直勾勾地盯着车上,想看看这个父亲从年前就一直说起的贵客到底是什么样子。
然而从车上走下来的却是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