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知寒自从接了这个案子,已经接连几天没有睡过好觉了。
他才刚刚进入深度睡眠不久,先是被和温度探测仪以及磁场监测仪连着的报警器的一串急促的警报声吵醒了,他第一反应是骂娘,恍惚了一瞬,意识到是怎么回事后一个翻身坐了起来,下意识往旁边看了一眼——床左边却空空如也,他还没来得及细想胡清去了哪,随后就听见一声极度惊恐、已经变了声的男人的尖叫,他暗道不好,套上外衣就冲了出去。
温度探测仪显示,二楼走廊中部那里,气温在五分钟之内,骤降十度以上。
而那个位置,应该是吴先国和任伟梁的房间!
祝知寒刚要推开门,门就“呼”地一下从里面被打开了,一个高大的人影抱着一堆东西猛地从里面冲了出来,还好他躲避及时,不然以他那股不要命的冲劲,险些把祝知寒撞倒在地。那人影高喊着“有鬼”,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冲下楼去了。
而那个人,分明就是今天白天才施过法的吴先国。
祝知寒眉头紧锁,还未追上去,就发现屋内好像还有一个人,正从地上缓缓地爬了出来——说是爬,其实也并不十分准确,更像是因为过度惊吓,双腿一时无法支撑他正常的直立行走,不得不退而求其次,扶着墙挪出来。屋里一片漆黑,那人“走”到门边,祝知寒才借这一点走廊的亮光,发现居然是丰满道士任伟梁。
任伟梁一看见祝知寒仿佛看见了观音菩萨下凡、玉皇大帝现世,立马放弃了白墙,果断“弃暗投明”,一把抱住了祝知寒的大腿不撒手,“有鬼,有鬼,快跑啊!”
祝知寒简直不知道应该先吐槽什么好。
你抱着我的腿,是让我掰开你的手自己跑,还是腿上挂着你这个丰满挂件直接跑?
有鬼你怕什么?难道你不是来抓鬼的?
祝知寒对着个要命的神棍心中一万个草泥马,不过还是先一根一根掰开了任大道士的“金刚爪”,心想就任大道士这手劲,自己腿上非得被掐青不可。随即不管委顿在地、苦苦哀求的道士,摸索着摁开了墙上的电灯开关。
房间一下子显出了形迹,家居摆设和祝知寒屋里的别无二致,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这间房子好像刚刚进了土匪,床上被褥乱七八糟,地上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散落了一地,一直延伸到走廊,要是不知道这两位大哥的关系,还以为这俩人夜战三百回合了。
至于其他,倒是什么都没有。
其他人也被这惊天动地的一嗓子吵醒,闻讯赶来。
吕墨迈进房间,就看见了祝知寒,“老祝,怎么回事儿?”
祝知寒看见吕墨眼前一亮,一把把她薅过来,“你过来看,这屋里有什么不寻常的东西没有?”
吕墨瞪大眼睛四处看了一圈,“没有啊,这咋了,遭贼了?”
“你叫个小丫头片子看来看去的有什么用,”陈月明显有些心慌意乱,不安地四处打量。郑业不以为然地转过脸去——这大妈懂什么?吕墨迹的眼睛可是金贵着呢。
黄泉工作室,有设备,有人员,有地盘,虽然看着挺像那么回事,仪器、办公室都有模有样的,但是实际上无论是祝知寒还是他自己,都并不能看见这些妖邪精怪。一般而言,幼儿能看见成年人看不见的那些“东西”,然而到了四五岁换牙前后,这种能力也就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慢慢消失了;但是吕墨迹则不同,她是天生的“阴阳眼”,从小到大,可谓是“阅鬼无数”,并且这种能力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失,哪怕到现在她一把年纪了,还是说看见就看见。
所以在黄泉工作室,如果按资排辈,吕墨也算是不大不小一个“高级工程师。”
“任道友这是怎么回事,”慧林大师装模作样地扶起委顿在地的任伟梁,阴阳怪气地开口道:“祝大师是不是给我等解释解释?”
韩欣急匆匆地赶过来,找了一圈,发现有自家大师“下落不明”,也急的快哭了:“对啊,祝大师,吴哥上哪去了啊?”
“你家‘吴哥’喊着‘有鬼’拿着行李先跑了,你现在出去可能还追的上,至于‘任道友,’”祝知寒冷笑一声,“恐怕还得问问他,这前因后果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祝知寒正说着,余光就瞥见胡清和许静晖出现在了门口,慧林、周蕾、和陈敬守没有留意,陈月那眼睛不知道怎么长的,可能就是天生的为八卦而生,一眼就发现了姗姗来迟的这两条“漏网之鱼”,“胡大师这是干嘛去了?怎么才过来?你们这住一间屋的一个第一个来一个最后来,怎么回事啊?”
陈敬守面色尴尬,拽了拽陈月胳膊,劝道:“行了!”
陈月声音突地就带上了哭腔,她开始一边抹眼泪一边控诉:“行什么行啊!来了这儿净闹鬼,仙家也请不出来,干了这么多年活遇着过这事吗我?”
祝知寒本就讨厌这些无事生非的神棍,皱了皱眉,胡清却像是没事儿人,笑道:“哦,是我半夜身体有点不舒服,找静晖在院子里站了一会,说了会话,没成想刚刚看着吴大师跑出去了,这是怎么回事?”
一群神棍大眼瞪小眼,任伟梁好像见“鬼”已经不在了,一口气渐渐缓了上来,颤颤巍巍开口:“是这么回事。”他好像连回忆刚才的事情都是一种巨大的折磨,打了个寒战,继续说道:“我本来已经要睡了,吴大师还没睡,我迷迷糊糊听见卫生间什么东西掉在地上‘咣当’一声,我还想起来看看,结果就看见,”任伟梁顿了一下,好像畏惧着什么。
祝知寒问他:“看见什么?”
任伟梁抬头,眼中闪烁着畏惧的光:“吴大师先从卫生间连滚带爬出来了,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看见,看见一个女鬼,在天花板上,跟着吴大师就爬出来了,我刚想拿我的符,那女鬼就看见我,朝我过来了,眼看就要到我这来了,灯一下就黑了。”任伟梁一边说,一边浑身都发着抖,见众人都没说话,好像还怕这些人不信,急切地说道:“是真的!真有鬼!就在卫生间,跟着吴先国出来的!”
“没不信”许静晖冷静地开口,郑业听见他说话,猛地转头看向他,又猛地把脸转开,耳朵有些泛红。许静晖盯着任伟梁,没留意到郑业的异样,继续问他:“那鬼是什么样的?现在那鬼去哪了?”
任伟梁好像很不想回忆那鬼大姐的“尊荣”,抖了一下,才缓慢地开口道:“那鬼。。。脸色煞白,像蜘蛛似的,在墙上爬,特别快,它爬过来的时候突然灯就灭了。。。我,我也没看清它到哪去了。”
韩欣听了他的描述不由得也想起了自己之前吓得半死的经历,一时又是同情,又是感同身受,一边想安慰一下这个任大师,一边自己害怕得要死,一边又觉得自己应该去找跑丢了的吴大师,激烈地斗争了一番,还是胆战心惊地开口:“我先出去看看吴哥。”说着也颤颤巍巍地离开了。
陈月本就六神无主,原本仗着人多心里还能安慰一点,眼下走了一个人,哭天抹泪的声音骤然拔高了一个度:“这都是什么事儿啊?我们在这提心吊胆的。屋主呢?露过一面吗她?”
陈月的话提醒了在场一众神棍:这两天,无论是吃早午晚饭,还是这些人狼嚎鬼叫、鸡飞狗跳,钱桂生这个特殊有钱的姐,都没有露过一面。
先不说人情世故,这“姐”,也太淡定了点。
慧林大师义愤填膺,以一个完全不出家人的速度“腾”地站起来,“这委托人简直太不像话!我看我们与其等着,不如直接去会一会这太太。”
陈月立即响应。祝知寒没说什么,不过,这太太似乎确实有些反常,不知道有什么隐情。于是也跟着两个斗志昂扬的男女朝主卧方向进发。
一行人走到主卧门口,慧林大师走在最前头,合掌说道:“阿弥陀佛,得罪了。”一把推开了卧室门。门没有锁,一推就开。房间没有亮灯,月色渗进来一些,依稀可以看出室内精致的装潢,陈月越过有些迟疑的慧林大师,不顾陈敬守的劝阻,一把掀开了被子。随后都愣在了原地——
那床上,根本就没有人。
错愕过后,几个人气得差点原地炸出蘑菇云——感情他们这两天是上了贼船了?!晚上管家太太不在,屋主也不在,就他们这几个神棍天天晚上和不知道在哪的鬼在一个大房子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