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像是盒子一样闭塞的压抑的空间。

少女的目光落在了相隔不远处，那个坐在桌子后面的狐狸身上。

看起来和普通的狐狸没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去了好吧，你家狐狸坐在桌子后面的！

它戴着一副看上去比酒瓶底还厚那么些许的眼镜，眼睛却还是眯着，很明显视力不太好。

“你就是赤司征十郎吧。”狐狸开口道。

近卫辉映夜：......

这视力岂止是“不好”，这根本就是个瞎的啊！

“我不是。”近卫辉映夜冷漠地回答道。

“你撒谎！”狐狸一抬头，死死盯着近卫辉映夜，眼神忽得犀利了起来。

犀利个屁啊，这狐狸不仅眼瞎而且智障！

“我真不是。”

“你撒谎！”

“我都说了我真不是！”

“你怎么能一直撒谎！”

“......那你说我是谁？”

“你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吗？！”

近卫辉映夜忽然感觉到，自己被眼前这个又瞎又无脑的狐狸给鄙视了。

“好吧好吧，我是。”近卫辉映夜已经懒得和它纠缠这种没营养的问题了，于是她很疲惫地点头，应道。

赤司征十郎就赤司征十郎吧，管他是谁，先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再说。

狐狸看近卫辉映夜终于“承认”了，得意地“哼”了一声，而后又“咳咳”了两下，用爪子推了推鼻梁上纹丝不动的眼镜，缓慢地道：“那么，赤司征十郎，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我不知道。”近卫辉映夜抱臂而立，表情有点不耐烦，怕这狐狸又像之前一般和她在这种无聊问题上纠缠，她便补充道，“你说是哪里，就是哪里吧。”

“荒唐！”狐狸的爪子狠狠地拍在桌子上，可是很遗憾，只发出了非常微弱的声响，它摇了摇头，嫌弃地道，“真不知道，这么重要的任务，怎么会选你这样连自己名字都不知道，还这么完全没主见的人完成！”

近卫辉映夜：......

真不知道这是什么狗屁重要任务，要选这么一个连脑子都没有的狐狸来宣布！

她在想如果手边有茨球或者其他什么球的话，会直接扔这狐狸令人智熄的脑袋上，让它瞬间原地爆炸的。

但她做不到。

不是她对于眼前的生命还心怀怜悯，只是她刚醒来的时候便试着运力，却发现根本不能如往常一般使用阴阳术。

这还是她成为阴阳师之后，头一次遇到“被封号”的情况。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不能开挂的少女选择暂且忍一忍。

不过......任务......

再结合眼前非典型的狐狸，和他口口声声称她“赤司征十郎”的事实......

“时之政府？”近卫辉映夜试探性地问道。

如果真是时之政府的话，说不定当时走在她身边的赤司征十郎，此时此刻就在寮办了。毕竟这俩抽风组织，又不是第一次把他俩对调了。

“哼，还不算太蠢，终于记起你身为审神者这令人骄傲的身份了吗？”狐狸换了个姿势，眼神却依然充满鄙夷。

没记起，她是阴阳师谢谢。

虽说在游戏里，操纵过审神者这一身份。

“所以......”近卫辉映夜歪了歪脑袋，“我可以请教一下，这是时之政府要向我派发的什么重要任务呢？”

“咳咳，是这样的，为了增强时之政府的公信力和印象力，对外塑造良好的形象，与友邻组织建立长期的、密切的、深度的关系......时之政府决定——”狐狸对着手里的纸念了一通，念到近卫辉映夜觉得它该喝口水的时候，它停了下来，而后微微抬头，一双绿豆般的小眼睛透过眼镜片上的空隙，看了她一会儿，这才道，“你还记得前段时间，你在执行第4059号任务的时候，与阴阳师近卫辉映夜对调时空的事情吗？”

唔，这个她记得。

而且她就是阴阳师近卫辉映夜，本人。

见近卫辉映夜点头，狐狸“嗯”了一声，继续念道：“时之政府决定，与阴阳寮办公室展开新一轮合作。你与阴阳师近卫辉映夜之前那次合作，双方均给予了较高评价，因此，双方共同研究决定——”

近卫辉映夜此时，仿佛猜到了什么。

讲道理，还可以再扯一点吗？

其实不就是时间溯行军和妖怪外患过于强大，于是促使你们决定联手了吗？

“由你们二人结成组合，共同负责执行合作任务的前期探索工作。”

时之政府＆寮办：怎么样，惊喜不惊喜，刺激不刺激？

+++++

同一时间，同样的四面雪白没有门窗的立方体空间里。

赤司征十郎平静地，看着面前将锦捧到他面前的小纸人们。

它们个子很小，又非常纤薄，却举着一个需要四个小纸人才能支撑起来的托盘，这显得它们更加可怜了。

仿佛，随时就会被这大盘子给压趴在地上一般。

“请您......”也不知是累的，还是怕的，小纸人们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收下。”

面前这个少年那双赤红色的眸子，盯得它们发毛啦！

讲道理，怎么今天轮到它们几个做这种倒霉催的工作。

赤司征十郎伸出手，拿起那锦缎文，依言收下。

巨大托盘上的重压终于消失了，小纸人们终于舒了口气。它们忙将托盘撤下去，而后对赤司征十郎鞠躬道：“那就麻烦您带给近卫大人了。”

“嗯，我知道了。”赤司征十郎点了点头。

虽然他现在感觉很是生气，甚至有点荒谬，但他也知道，现下不是冲这些无辜的小纸人发脾气的时候。

但是真的很气啊！！！！！！！

谁能告诉他，这两个狗比组织想干嘛，想上天吗？！

什么叫他和近卫辉映夜在之前的任务中配合默契，被认为是双方合作前提下，最合适的协作任务完成组合？

这分明就跟新游戏程序写好之后，“啪”地丢他们俩脸上两个测试号，然后让他们去当那个苦逼的测试员嘛！

谁给他们的脸？！

赤司征十郎直到到了这里，才知道前一次任务交叉，并不是系统抽风，而是有意为之。

大概是之前时间溯行军和妖怪们已经有了合流的异动，致使个别审神者和阴阳师在执行任务中受到了严重阻碍，时之政府和寮办左思右想，觉得不能束手就擒，故而才有了双方是“合作”。

在综合了所有审神者和阴阳师的资料之后，敲定了由他们二人作为“实验对象”，然后便进行了之前他们经历的那一次“实战测试”。

这是之前赤司征十郎和近卫辉映夜都没有预料到的情况。

先前他们一度同仇敌忾地鄙夷时之政府和寮办的智商，可现在看来，倒是他们两个聪明人被对方联手给耍了。

而且，在今天这个什么所谓的“通气会”上，它们居然又把他们二人给对调了，还是在他们日常生活中毫无预兆的情况下。

实在是无法原谅！

“不，这次是真的在预料之外的！”在空间里恭候着的小纸人们一接触到赤司征十郎的目光，就瑟瑟发抖，连声赔礼道歉，“是我们工作的失误，非常抱歉，请您谅解。”

不谅解，一点都不想谅解！

赤司征十郎揣着满肚子的火气，听着小纸人们哆哆嗦嗦的解释。听到后来，看它们这副惨兮兮的模样于心不忍，气也稍微消下去了些。

要说时之政府和寮办唯一做对的事情，就是让他和近卫辉映夜一起组队，而不是把他们随机乱绑定了什么不认识的人，不然他就真的去拆了时之政府的招牌。

“是啊，是啊，您和近卫大人最相配了。”小纸人忙恭维道。

这话，赤司征十郎还是爱听的。

“哦，说起来我们两个的合作关系......”赤司征十郎眯了眯眼睛。

“如果您和近卫大人双方愿意的话，可以永久绑定！”小纸人回道。

永久啊......

说得他们俩好像欠了这俩狗比组织似的，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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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司征十郎再见到近卫辉映夜的时候，她正端坐在厅中，拿着一个白瓷玫瑰花瓣杯子喝茶，看上去神情安然。

少年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他面上的表情稍稍放松了些，快步朝少女走去。

与此同时，一直轻啜红茶的少女，在听到前方不远处那轻微的脚步声时，也略略抬起了头。

两人的目光就这样撞进彼此的眼中。

担心与释然，不安与平静，后怕与欣喜，一层又一层矛盾的情绪，在这两双年轻的眸子里交织、汇聚。

而后，合二为一。

“你没事吧？”少年问道。

“嗯，”少女点了点头，而后浅笑着，把茶杯连带着茶碟一并放到了面前的几案上，“你呢？”

“我也无碍。”少年应着，说话间，便已来到了少女跟前，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这个是你们寮办让我转交给你的。”赤司征十郎拿出那一卷锦，递到近卫辉映夜跟前。

少女垂眸看了那卷成卷的锦，接了过去，展开来看了一会儿，又沉默了片刻，方道：“那群小纸人没把你认成我啊？”

“哎？”赤司征十郎有些莫名，“这话怎么说？”

“嗯，也没什么。就是时之政府安排负责‘接—待’我的狐狸眼神不大好，强行把我说成是你。”近卫辉映夜在“接待”一词刻意拖长了音，原本平和的表情瞬间换成怒容，而后下一瞬她又恢复往先的模样，把一旁的文件袋拿出来递给身旁的少年，“ 呐，这是你的那份。”

少年拿过文件袋，感觉少女的杀意似乎也顺着这薄薄的纸张传递了过来。

刚才那一瞬，她绝对是想屠宰了那个眼神不好的狐狸吧，绝对是！

比如做成狐狸火锅、狐狸毛领、狐皮大衣，什么的。

“我这边不是这样的，那些小纸人一发现来者是我之后，都在不断道歉，说大概是传送器出错了。”赤司征十郎跟着附和了一句，“可真是过分呐。”

“是啊，那个狐狸，一遍一遍叫我‘赤司’、‘赤司’、‘赤司’的......”小姑娘越说越气，最后直接转向赤司征十郎，指着自己的脸庞，道，“小征，我长得很像男人吗？！”

“不不不，这怎么可能！”赤司征十郎用一副“失智政府丧尽天良”的表情，沉痛谴责道，“分明是他们死鸭子嘴犟，不肯承认自己失误了，于是腆着脸也要把你说成是我。”

不过讲道理，这小姑娘早晚要嫁给他的，就算以后不冠他的姓，叫她一声“赤司”也没什么错的嘛！虽然时之政府智障颇多，但这举却深得他心。

赤司辉映夜，赤司辉映夜，赤司辉映夜......

想想都觉得......

——是不是美滋滋的啊，小队长~

“越来越觉得坑爹了。”近卫辉映夜秀美的眉头皱在了一起，表情明显很是不悦，“时间溯行军和妖怪合流破坏世界，管我什么事嘛！”

“嗯。”赤司征十郎把少女不满的小情绪悉数收入眼中，无奈地笑道，“不过是辉映的话，我觉得倒也不错。”

赤司征十郎并非是安慰近卫辉映夜才这么说的，实际上在此之前，他曾经多次表示，多亏了近卫辉映夜当初的“恶趣味”和“坏心眼”，才使得他们彼此之间有了这样与别人不同的相处方式。

近卫辉映夜看上去和她的式神们相处得很愉快，他把这群深井冰刀子精们制伏后也处得还不错。他的本丸和近卫辉映夜的阴阳寮在互通有无之后，还常常互帮互助，如今能一块儿执行任务的话，相信那帮家伙肯定乐坏了。

而他也希望能与这样的方式，和她在不同的时空相会。

除了这些辣鸡组织手法太粗暴，智商太捉急之外，其余真的还挺好的。

“嘛，那个狐狸在溜走前告诉我说，系统之前发我们通知了，还显示了已收到，所以到了点儿他们就直接把我们给捉过来了。”近卫辉映夜叹了口气，“讲道理，都火烧眉毛了，他们还不考虑考虑把辣鸡系统优化优化了，真是不靠谱！就这样的觉悟，还想拯救世界？怕不是又在做梦了！”

“谁说不是呢。”听了近卫辉映夜这话之后，赤司征十郎眼底的笑意便更浓了。

这个小姑娘用这种口气说话的时候，其实多半是选择接受了。

——是啊，还能怎么办呢？当然是选择原谅它啦！

“可真让人生气啊！”

“是啊，是啊。”

两人就这样你一样我一语地闲扯起来，其间多半是近卫辉映夜在发小牢骚使小性子，而赤司征十郎则一边附和一边安慰。

就这么过了一会儿，先前说要躲起来研究研究第一次合作任务的双方组织，终于派出各自会喘气的代表人，来到了近卫辉映夜和赤司征十郎跟前。

还是先前那个眼神不怎么好的老狐狸，和总是瑟瑟发抖的小纸人。

“两位大人，第一次任务的时间和地点已经确认了，请二位过目。”

说着，二人面前便浮现出了一块巨大的屏幕，上面闪烁着了一个小小的光标，随着光标从左往右逐渐推移，一个个字出现在了二人的眼前：

「拜启

赤司征十郎，近卫辉映夜大人，非常抱歉以这样的方式，麻烦二位接受我们无礼的要求。实乃情势迫不得已而为之，万望谅解。

经精确计算，我们终于获知了最近一次敌人出没活动的时间和地点，现告知二位大人，请二位大人早做准备。

时间：1883年11月28日

地点：东京·鹿鸣馆注8

出发时间：午后4时

时之政府与阴阳寮办公室敬上」

唔，总算是来了个正常态度的，不过......

现在？！

面无表情读完信笺的近卫辉映夜和赤司征十郎交换了一个眼神——

爆炸吧，失智政府＆寮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