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叫第三遍的时候,天边微微泛白,朱观水醒了,以前这个时候他会起床练剑。
现在他的枕头下塞着一把镶嵌宝石的匕首,太短根本挥不起来,他穿好衣服打开大门,在屋外找了一根树枝,左右转了转,发现邻居们大门都开了,屋顶的烟囱里冒出袅袅白烟,有的人扛着铁铲锄头出了门。
他进屋蹲在床头,朱望山还在酣睡,他伸手摇了摇,睡得正香的人没有反应。
他对着父亲的耳朵大叫:“爸爸!早朝啦!”
朱望山立即睁眼,翻身坐起,迷迷蒙蒙的瞪着屋顶,一副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人还没清醒过来,儿子就把一把铁锹拖到床边:“我看到他们都拿着这种家伙往池塘那边去了,爸爸快点。”
朱望山感觉骨头都是软的,看到这个铁家伙连筋都软了,坐在床上唉声叹气。
为什么要这么早爬起来?为什么要跟一群粗鄙村民一起去干活?为什么凤凰变成了秃毛鸡?为什么……
心里藏着十万个为什么,还是不得不穿衣下床,要吃饭生存,还有儿子要养。
朱望山进了厨屋,在杂粮堆里摸到了两个红薯洗干净放在锅里,学着王香的样子费了老劲儿把火生起来,早饭父子俩一人啃了一个红薯对付过去了。
观水拿着树枝在堂屋里耍招式,朱望山扛着铁锹出门。
他们运气好,来的时候赶上了好日子,昨天是杀猪,今天就开始分鱼,池塘的水抽干了,塘底一片白花花的鲢鱼鲫鱼在淤泥上蹦跶。几个人穿着长过膝盖的黑胶鞋蹲在塘里,手脚麻利的把鱼抓起来往网子里丟。
鱼捞完了,村里的劳动力分成两拨,一拨跟着队干部帮忙分鱼,先称重,会计拿着一把木头算盘计算总工分,每工分平均几两,再挨家挨户计算分几斤,把鱼摊成小堆拿纸写上户主名字。
另一拨扛着锄头铲子下塘清理淤泥,朱望山就混在这拨人里面,挥汗如雨一个上午,每个壮年劳动力记了五工分。
朱望山回到家就往床上一摊,有气无力,观水上前给他捏腿:“爸爸辛苦了。”
朱望山叹气:“总算知道建设社会主义的滋味了!”就是尊卑贵贱混成一堆拼力气流汗谁也不能压着谁。
这个时候,他内心还把自己当成高高在上的帝王,觉得自己高人无数等。
观水给他轻轻的捶着腿:“爸爸,慢慢习惯就好了,从今往后咱们得跟他们一样。”
朱望山十分惆怅:“累死了,习惯不了怎么办?”
“如果能失忆就好了,你不记得自己从前是皇帝,就把当成一个普通的村民,这样就快活多了。”
“我慢慢忘吧。”
“爸爸不要灰心,这里管事的人是队长,再远一点有大队长,只要有本事,爸爸一样可以做老大管着他们。”
因为父子俩是新到的外来户,记分簿上没有工分,整条的大鱼一条也没有分到,队长把剩下的一堆几两重的小杂鱼给了十几条。
王香帮他们用麻丝穿成一串,用盐腌起来,挂在房梁上慢慢吃。
“好歹把这个冬天熬过去,年还没过呢,省着点吃啊!”王香走的时候叮嘱这对不会过日子的父子。
王香用旧棉线给观水织了一双小手套,观水戴在手上心里都暖和起来,拿着一点回礼去答谢。
他的回礼很别致,既不是吃的,也不是用的,是从他的宝剑柄上抠下来的一粒猫眼石。
这粒猫眼石价值不菲,在炎朝那会儿能卖到上千两白银,现在能卖多少钱他不清楚,人民币长啥样他都不知道,在这荒村野地里,应该是有价无市。
他拿得出手的东西也就这一把剑了,他爹手里有一块传国玉玺藏在床底下,这东西既金贵又危险,根本不敢露于人前。
王香看着小孩手掌心里褶褶生辉的宝石,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这…这是什么东西?哪里捡到的?”
“不是捡的,是我家的东西。”
王香惊疑:“你家的东西?你们祖上是地主?”
观水想起张春林说过的话,地主要挨批,走路得弓着腰,分东西拿最少的,干同样的活贫下中农记十个工分地主只有五个工分。
他的父亲正是头号大地主皇帝陛下,他不得不扯个谎:“我家不是地主,是我们以前唱戏唱得好,地主大爷们打赏的。”
尽管王香半辈子没有离开过奚山村的土地,没什么见识,仍是对观水的话存疑,这么小的孩子也问不出什么来,索性就不问了。
这东西看着就金贵,只是当不了饭吃,放在家里藏着心里也不会踏实。她对观水说道:“这个你拿回去好好放着,留着你将来娶媳妇儿用,记得放好了,千万别让人看见了。”
观水把一只小手直直的伸着:“我不会拿回去的,我要认你做干娘,这是见面礼,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请您一定要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