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侍卫营抵达钦州州治山阳县就停了下来，这座县城是水陆通衢, 繁华富庶, 是南路入京的必经之道。

他们从西边绕了一大圈, 一路风尘仆仆，在县里的驿馆安顿下来之后，观水拿出一张万两银票交给侍卫统领去钱庄通兑，发饷。一面派人从水陆两个方向打探荔枝的动向。

侍卫们得了假领了饷，纷纷钻进城里的酒馆食铺、青楼赌坊寻快活去了。

京城的皇宫里, 皇帝朱成慈在凤藻宫搂着他的温软娇妃卿卿我我, 商量再挖一个“华清池”，唐明皇与杨贵妃的故事就像足了。

他们心情愉悦, 只记得浪漫的岭南荔、华清池, 却忘了夺命马嵬坡、伤心太液池。

“皇爷, 荔枝什么时候到啊？”

皇帝掐指一算，该到昌平府境内了。

“快了，再等个几天。”

“冰鉴里的冰会化掉吗？”

“放心，化了沿途会补上。”

皇帝突然想起一事，问随身内侍：“太子出去一个多月了，如今到哪里了？”

内侍喜滋滋：“小爷神勇, 不足一日就将沧州匪窝一锅子端了, 当日便回转, 路上甚少停留, 听说如今已到钦州境内了。”

皇帝把两条玉臂从身上拨下来, 拔脚回宫。女人在身后撒娇：“皇爷, 怎么说走就走？”

皇帝头也不回，不耐烦的把袖子甩一甩，回乾清宫去了。

太子赶路甚急，要糟，荔枝要完。

一个多月前的一幕鲜明地在脑中冒出来：

某一日下了早朝，皇帝坐着御舆回乾清宫，舆外一人紧跟在侧，皇帝侧头看了一眼，面色一变，跺了跺脚，抬舆的健侍们运脚如飞。

那人紧跟不放，脚下像踩了个风火轮，半步不落，内侍们几乎把鞋子甩飞了，也没甩脱这人。

皇帝叹了口气：“有什么事，非得这么迫着朕？”

舆外人一身杏黄朝服，冠冕配饰繁重，走得轻轻松松，脑袋始终嵌在窗口不挪分毫。

“听说内务府的三根公公一早出去买荔枝去了，不知是哪一位娘娘有如此口福？”

太子和贵妃一向不对付，这种不对付，随时随地可以显露出来，皇帝的龙首上像生了个疮，动不动就疼一下。

皇帝心知回避不过，沉声道：“各宫都有份，少不了你的。”

“儿臣不要！”

“它是甜的。”

朱深并没有被打动，他跟了一路，眼看就到乾清宫了，离开之前朝明黄的舆中说道：“儿臣打赌，那些荔枝进不了皇城！”

皇帝也怒了：“你堂堂一个储君，怎么成天盯着内务府，跟一个妇人计较？”

“要不是个妇人，儿臣早就锤爆她的狗头了！”

皇帝相信，朱深不能锤爆贵妃的狗头，却可以把荔枝们锤烂。

皇帝了解他的儿子，刚刚加冠，看着是个像模像样的汉子，骨子里仍有着一点稚气，冲动，脾气臭，什么都事都干得出来。

皇帝皱着两道粗眉，沉吟不语，看起来是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实际上他在担心荔枝。

他没有愁多久，眉毛就舒展开了，甚至笑了几声，声音洪亮而愉悦。

“哈哈哈，小泼才…哈哈……”

钦州山阳县，从水陆两路出发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运荔枝的队伍行的是陆路，依脚程，预计大半日功夫抵达山阳。

他们即刻动身，把侍卫营拉出城，在十里外的官道边上等着。

观水吩咐田中给侍卫们换一副行头，田中想起这位爷先前说过的话，问道：“小爷不是说过，就用东宫侍卫营的招牌去干？”

观水瞪他：“何为低调？”

田中：“打劫内务府采办的荔枝，这事本身就不低调啊？再说了，现在去买行头，来不及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