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秦一屁股坐下来,虽然他小时候一直过着居无定所,吃不饱穿不暖的生活,但那个年代,谁不都过的差不多,他也只不过要为下一顿饭在那里而担忧,从没经历过人生大的悲欢离合,性子始终直白。
他眉头紧锁,虎目微睁,空少爷不会惹事,从来只有少爷捕风捉影,滥用权力,芝麻大的小事就能喘喘不安,发狂发燥,可偏偏在空少爷面前就装的无事人一样,前后变换让人看的毛骨悚然。
他其实非常佩服空少爷的耐力,要是自己被一个男人用那样恶心的眼神盯着,一定会打到对方不敢用这种眼神看自己才肯罢休,但如果那个人有权有势,自己还打不过,那就干脆用一根绳子上吊算了,总之他是绝不能忍受这种生活的。
茶几旁放着三张沙发,放在上面的茶杯冒着袅袅热气,徐伯站在一侧,目光凝视在郁郁葱葱、枝繁叶茂的盆栽上“我有时在想,要是空少爷从不曾出现过,不曾打扰过少爷的生活,少爷就算没有朋友,没有恋人,一直孤零零的一个人,结局,是否也比现在要好。”
喜怒哀惧爱恶欲,贪嗔痴,少爷不该把这些浓重的感情都寄放在一个人身上的,这条沉重结实的锁链,束缚着空少爷,又何尝不是在束缚他自己。
方秦重重放下杯子“这件事和空少爷有什么关系,怎么被你说的好像是他错了一样?远的不说,就说他付出了时间和陪伴,也不能因他没有回应少爷就全盘否认,这对空少爷来说太不公平。再说少爷就差拿着把刀逼空少爷了,你还要他怎样?”
徐伯狠皱了下眉。
发黄的枯枝折断下来,被扔在满是卷曲枯叶的泥土上“任何受了木家恩惠的人都不该忤逆少爷。”
如果少爷不是对空少爷抱着别的什么感情,就凭他让少爷焦虑痛苦,恐怕都不知要被弄死多少次了,他应该感谢少爷才对的,可偏偏少爷要的并不是空少爷的感谢。
方秦见徐伯啥事都不说的样子,心里冒火“到底出了什么事?”
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徐伯开口说话,方秦站起来,沙发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我去提醒空少爷,让他这几天躲开点少爷。”
他一看徐伯这样就知道少爷心情不会好,还是赶紧去提醒空少爷,让他不要触了霉头。
徐伯锋利的双眼看向方秦,带着长者的威严,看的方秦微微一缩“你去说什么?”
他看着方秦,一字一顿的道“这些道理,还用我明说出来吗?我们做手下的,无论什么时候,什么地点,都该将主人的心情放在第一位,别忘了你吃谁的饭,为谁做事,如果你连这点都做不到,就趁早离开木氏。”
方秦瞪着眼,喉咙微动,他呆站着,对峙几秒,颓然的坐了下去“我知道,可我……”
这个世界谁不想做英雄,赢得满堂喝彩,可当机会来了,愿意站起来,发出一声呐喊的又有几个?成年人的顾虑,要比天上的雨水还多。
他先是跟着先生几个月,后来又跟了少爷,这些年,光是看过的生杀掠夺就有无数。
一栋栋高楼大厦转眼就换了主人,昨日还衣冠靓丽,自诩成功人士的人们,只过一天就变得负债累累。
他们狼狈的跪在他面前,求他这个他们以前一直看不上的小人物说情。这些人里也并非都是罪大恶极之人,也有些信佛心善的,然而,大多数时候,佛祖也护不住他们。
他有血性,知轻重,不乱来,这是作为一个三十多岁,再过不久就要触到四十的人,长期服侍在这样庞大的家族最起码的素质,那把戒尺就悬在他的头顶,帮他躲避灾祸,消灾解难。
他亲眼看着那些人站在几百米高楼围栏上绝望的眼神,狂风猎猎,吹的衣服沙沙作响,伴随着诅咒恶毒的话语从高楼一跃而下,咒骂语犹在耳边,他站在另一头,却想着,这是他听到第几回了,就不能换换花样吗?
底下的人聚下一起,救护车来后,没过多久又慢慢散开,这种消息,甚至不会出现在明天的报道上。
他一直不相信报应,所谓的报应不过是吃饱了撑着的人随便瞎编出来的故事,不过故事比较生动,就流传了下来,还偏偏有人深信不疑。
但是报应,或许真的已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