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飏靠着阳台的栏杆上,看着楼下的夜晚。
这片城区有些老旧了,处处散发着一股年代的气息。这里的街道上,铺着再洗刷不掉污秽的石砖,长期积了灰的路灯光线昏黄,有一个正苟延残喘地闪烁着。
楼下,饭店差不多都关门了,这会儿活跃起来的是烧烤摊子,而张叔的火锅店仿佛永远不会停业,桌椅都摆到了店外,啤酒瓶子成堆地摞在一边。
这一片,人们的生活没什么高端的花样,有的只是白天工作养家,夜里三五成群的热闹。这样仿佛也是安逸的。小街小巷里的生活,总是如此简单,或愉快或忧愁,总是能过一辈子的。
这些年,徐飏总是喜欢落脚在这些僻静的城市死角里。开着破店,没什么生意,也乐得清闲。这种乐趣已经是在很早养成的了。他素来不好往灯火阑珊、车水马龙的中心钻,一天窝在小街小巷,过这养老一般的生活。
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流行,也有特属于它的浮华与浪漫。
要是每一次的更新后,都去随波逐流地追寻,总会有无趣疲惫的时候。所谓与时代脱节,就是有一群人累了,追不上了。
徐飏其实并没有与时代脱节,他现在比较乐意接受这些飞快的更替。这有利于他的工作,方便有效地与那些想不开的阿飘们沟通,和那些讲不通道理的鬼魂们瞎掰。
曾经,有一次徐飏要对付一只鬼,那鬼兄生前要说也是个体面人,只是被电信诈骗忽悠,四大皆空,报警无用,于是从天台上做自由落体运动作了了结。但死后就去缠上了那个骗子,碰不到人家,就每天用卡姿兰大眼睛对人家进行恶毒凄怆的诅咒。徐飏和他讲了半天道理,和他讲这样没作用,然而这鬼死活不听,哭天抢地,其它本事没有,就是皮很厚,很难被搞死。
于是,徐飏用了点法子,帮鬼兄把那骗子骗他得的钱,给转账转到他儿子手里,于是鬼兄自个儿飘去投胎了,解决得非常和平。
老五吃饱喝足,闲着没事儿干。
于是它走到阳台上,在徐飏面前瞎晃悠。
在阳台上思考人生的人没有理它。
猫无聊了。所以它要开始搞事情了。
“我说老大呀,今天怎么对人生有那么多感慨啊,杵风口吹了快两小时了,还没清醒吗?”
徐飏撇了它一眼,猫一缩脖子。
这只猫没跟徐飏多少年,所以知道的八卦并不多。这猫转了七七四十九回生,每一世作为猫,带着上一世的记忆,如今投胎修习腻味了,就投靠了身边这位大佬,等个机缘超脱凡尘。
老五和这新主人相处起来还算愉快,只是,偶尔会饱含敬畏之心。
徐飏其实觉得这猫没啥前途,一副犯贱的模样,又凡事都拥有着一颗好奇心,估计飞升无望。于是当成个长期跑腿的,答应了它。
老五现在把猫脸挤成个睥睨的表情,不屑地看着自己和自己过不去的愚蠢男人。
徐飏俯视着蹲地上的猫,忍了一下,没忍住,在它面前蹲了下来。
“我劝你少好奇这些闲事儿,管好你自己,不然我亲手送你去投胎。”徐飏苦口婆心地说了前半句,后半句话锋一转,老五毛一炸,觉得秋风甚是冻人,已经钻进它的毛皮里了。
老五抬起屁股走了,暗自腹诽这老男人孤苦伶仃不是没有理由的,嘴上说着不管不听不看,结果还不是插手了吗?手那是自己动的吗?
至于怎么个插手法,说起来老五更是带满了嘲讽。
关禾妹妹五岁时,得了病。
关禾那年十六,正值青春年少,朝气蓬勃,看着自己妹妹就像一朵本就不怎么茁壮的小嫩花,还没有灿烂的绽放就开始难以遏制的枯萎。如果说以前,也经常生病的妹妹时不时会蔫哒哒的,但都不似现在,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她生命的流逝,像是不断地被抽走。
年轻的少年在重症监护室里不敢对着小姑娘流露出一点悲伤与绝望,但是却在背过身来出去的路上忍不住红了眼眶。那时他十六岁,还没有经历过至亲的离世,还没有感受过生命的消逝就是这样的简单与不可阻止。无论他的内心有着多么强烈的愿望,现实一点都不会顺他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