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前男友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在第二天早上突然消失。
我以为他是外出了,像以往那样,过一会儿就会回来的。
结果等到晚上的时候,我试着打他电话,机械的女声一遍遍地告诉我,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我冲到前男友的公司,他的同事说他已经辞职很久了,他们也联系不到他。无数种可能性如群鸟迁徙般涌入我的脑海。我宁愿他离开是因为我的饭菜太难吃、我晚上睡相太差、我有时候太无理取闹,或者是因为这么多年来我们的感情淡了他不想继续了,又或者是因为他喜欢上了别人...... 这些我统统都可以接受,可我始终抗拒着,不愿意去接受盘旋在所有可能性上空尖啸着的、最大最敞亮的那一个。
但我不得不去注意到它。
我前男友生病了,病了很久。
而我却迟钝到现在才醒悟。
我的心跳得太急,胸腔一阵闷痛。我走过拐角,慢慢、慢慢地跪在了地上,徒劳地想缓解这钻心剜骨的痛,我觉得现在我前男友肯定比我还痛。
半个月后,我在我们初识的那座小城市里找到了他。
医院消毒水的气息令我感到反胃,我也从未如此憎恶过白色的事物。
我前男友的病房在走廊尽头,上方的格栅灯打出不断频振的光线,病房里有老人在听戏,声音不轻不重,《长生殿》的曲词咿咿呀呀地传到门外,“韶华好…白云...不羡仙乡……”
前男友的母亲花白着头发,坐在病床前织围巾,我的视线越过她,看见了一张惨白瘦削的脸。我那离家出走的前男友吃惊极了,努力睁大眼睛看着我:“你怎么找来了?”
他的声音透过呼吸机,听起来有些闷闷的。
我向上看,几瓶贴着密密麻麻标签的输液瓶正往下滴落着透明的药液,我沿着一根根交错的细管子,又看回到他身上。管子像游蛇般从被子下钻进去,我不用掀开来看都能想象到里面是副什么样子。
“疼吗?” 我问。
“不疼,” 我前男友沉默半天挤出这么两个字,“你怎么来了?”
“内科医生,是我们上学那会前桌女生的父亲,我后来记起来了,开家长会时我见过他。”
“哦。” 前男友懊丧地闭眼。
我真的觉得我前男友心机得很。
他母亲神情恍惚,拉着我坐下,告诉我说她儿子是心衰,家族病,说小时候医生诊断他发病的几率很小很小,可没想到这么小的概率还是让他给撞上......
她还想继续说,前男友拉了拉老人的手,说想喝点热水。他母亲俯身拿起水壶,摇摇晃晃地出门去接热水。
心衰?
我前男友的心,是上学时我恶作剧地贴近他时听到的那颗心;是他在网吧外抓住我时气得狂跳的那颗心;是他长跑后,我在他身下听到的那颗心;是我在角落里和他激吻时听到的那颗心;是我在夜晚和他翻云覆雨后听到的那颗心;是我每天晚上趴在他胸口时听到的那颗心,这么好的一颗心,怎么就......
对面床铺的戏已经唱到了几回之后:“惟愿取..美...地久天长…”
我听不得这个,弓身伏在床栏上,失声痛哭。
“对不起,” 我前男友的声音几不可闻, “我终究是在劫难躲。”
海风吹过,带着咸湿味,刺激着我的鼻腔。
我蹲下身,在沙滩上画了一颗心,看着海浪扑过来将它卷走。我又伸手画了一颗。
我现在合理地怀疑我家猫就是我前男友。
已掌握的证据九:
我的猫也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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