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开心的就是可以看着别人比赛,自己又不用打。”晓楠这么形容初中生们之于体校生的意义。“还有一场。”她心满意足地说。
然而星期三的时候,比赛就变成初中生和我们都要参加了,晓楠和张利平对此一点意见都没有,凌阳和袁荣斌也只是在午饭时说到过一次。
“是升降赛。”
把球台按顺序从前往后地编号,编号对应排名,所以球员也依照次序往下排,每次只排一局,输了的人往下走,赢了的人往上走,球台的两边重组完毕后,再和新的对手进行下一局比赛,这样强者恒强,弱者恒弱,从第一张台到最后一张台,水平高低,一目了然。
体校生的球台全部在上位,初中生的在下位,这就是赖国华的打算,他不会白白浪费队员,除非初中生中有特别出色的可以进入体校生的范围,否则他们只能在内部竞争。凌阳和彭效华在一号台,丹东在二号台,我在体校生和初中生之间。
连张利平都没有对我说“要守住我们的防线啊”这种话,尽管他苦口婆心地对我前一张球台的人讲了,而他们看起来丝毫不在意,只是紧跟着开了更多的玩笑而已。我看着我对面的人,是初中生,不是小杰。
小杰在这张球台的左边,这意味着他的排名在更后面,我们的位置本来应该反过来的,我能排在他的前面唯一的理由,是因为我是体校生,而我要打赢比我和他的排名都更高的人才能向右移动。说来很奇怪,我和初中生一起练了差不多两个星期的球,但我只和小杰打过比赛,而且次数很少,赖国华只愿意提供练习,比赛的机会给得不多,这是我第一次和小杰以外的初中生打比赛,然而我知道他们差得不远,陈耀辉教出来学生,实在是太像了。
他的一举一动都比小杰更加坚决和果断,动作更老练,进攻性也更强,但我已经没有最初遇到这种打法时受到的冲击感了,他进攻的时候我也在进攻,我习惯了这种感觉,连他的拉球也好像失去了震慑力,我在比赛时总是处在被动的地位,我期待着能对上小杰,有时我会想,下次比赛,我应该怎么打,我没有想到会是其他人,于是我把我想实践的内容都放到了对面的人身上。
我不知道我们谁会赢,我在心里预定了自己会输掉,我会赢小杰,但我会输给他,因为他比小杰厉害。整场比赛我都在这样的感觉中度过,一直到最后两分。但我赢了。
赢球来得太突然,我甚至有些茫然,我看向小杰的球台,他们也打完了。打得最久的永远是排在最前面的几张台,还剩两张台,还剩一张台,球场安静下来,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一号台上,凌阳和彭效华打到十分了。
再过两分,彭效华输了,这像是一个信号,所有球台上的人都开始移动,从一张球台到另一张球台,只有一号台赢了的人和最后一张台输了的人会在原位,他们已经在最边缘的位置上了。
我来到了体校生这边,不是一边是初中生一边是体校生,而是完全是体校生的球台,我又看了看小杰,他在我原先的那张球台上,我转回头,从另一边过来的人是……张利平。
他有一点不好意思,毕竟这是体校的倒数第一张球台,但他看到是我,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轻松了。
“不错啊,”他说,“现在是谁跟他们打……龙科!”他瞬间爆发出一阵尖锐的大笑,那笑声里有点幸灾乐祸,还有点紧张,“没事的,”他带着笑对我说,“他会赢的。”
他让我猜球,我猜错了,他先发球,然后我输了。张利平会很多奇奇怪怪的开球,而且每种都想用一用,他打球的花样也不少,他像表演一样把自己的技术展示完毕,然后他累了,于是表演结束,他干脆利落地拿下了这一局。他像丹东,却不让人觉得讨厌,他没有丹东的那种攻击性。
“唉,你又要下去了。”他一脸无辜地说:“拜拜。”
再回到中间的球台,还是原来的那个人,小杰输了,他确实是排在他的前面的,我们又打了一局,我又赢了。
这次我遇到的人不再是张利平,他向着更高级别的球台进发了,被他打赢的球员来到这张台,我们之前没有什么交集,他和张利平很不一样,张利平的话很多,他的话很少。王玲又注意到了我,但她说出的话是对着我对面的人说的:“你让他四分。”她又补充了一句下:“这边打球的所有人让他四分。”
他没有表情地点点头。
就算是我刚进体校的那段时间,王玲也没有叫别人给我让过球,但是现在,她要所有人都让给我四分。我见过球队里一些特殊的训练,比如比赛时先让对方三分 打到五分就算赢,这样可以锻炼比分落后时的心理素质。我是用来给其他人锻炼心理素质的,而且,如果他们不让分,我很有可能打不下去。这是王玲对我的照顾,虽然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关照我,我感到尴尬,还有某种类似自尊的东西,这种东西在这种时候没有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