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晚有一天你会明白的。”楼时休的语气冷漠至不近乎人情，如若不是跟楼时休寸步不离，锦薄言几乎都要以为他温润如同明月的师父被什么妖魔迷了心智，掉了包。

楼时休手上的动作未停，先是一掌拍向心口，逼近五脏六腑的冰蚕毒瞬间混入心头血，只听一声闷哼，楼时休的手里多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尖端没入心脏，心头血顺着匕首的血槽流出，渗着丝丝黑气，半悬于空中。

禁|书有载：金龙心头血为引，冰蚕毒为辅，混以尸魃之心，尸毒之体，方可长生无绝衰。

锦薄言苦笑着垂下了眼睑，他倒是不怕被祭炼成活死人，他非常清楚自己日后那种饱受折磨的无休无止地寿命。他只是十分失望，这个想要让他成为活死人，以一种不该存在的状态活下去的人，是他最亲近，最敬仰的师父。

他曾以为，这世上任何的人都可能会下手害他，会下手杀他，因而他从不愿意去轻信任何人，只除了他师父。

可是一朝梦碎，他的孺慕之情都变成了笑话，楼时休对他的好竟然只是为了这天下太平，只要天下不乱，那牺牲他便是享尽孤寂的苦楚也是无所谓了，真是可笑之极。

锦薄言的心里一片冰冷，不过也好，现在还能感受到自己心脏的温度，几个时辰之后，这颗心脏就不再属于自己了。

“睡一会吧。”楼时休在他耳边叹了口气，温和的声音犹如毒|药，丝丝渗透，侵入他的四肢百骸。

眩晕与空白涌向灵台，锦薄言迷茫的想要睁睁眼，眼皮却像是压了千斤重石，怎么也睁不开，挣扎之中他似乎听到了秦既卿的声音，朦朦胧胧地浮在耳畔，忽远忽近，忽高忽低，像是被烟雾缭绕，不真切，不分明……

……

锦薄言再次睁开眼就是在毗邻池旁的一座小木屋里，他费力的屈了屈手指，手指的僵硬感缓慢的传递到他的感知。

他费了半天的时间才想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已经无力再去难受他师父利用他的事实，尽然无力改变，那也就只能去接受，无论这个事实到底是有多残酷。

锦薄言的视线滑到搭在床边的手上，修长的手指透着不正常的灰白色，本应粉嫩的指甲也是一片颓败的灰，弯曲时的滞涩感带来了酸酸麻麻的疼痛，不过，好在还是有知觉的。

手指带动手腕，酥麻的痛感蔓延到小臂上，再向上是肩膀，很快，锦薄言的半边身子都麻透了，如同被蚂蚁啃食的痛感渐渐放大，锦薄言咧着嘴呻|吟了一声，感觉身体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锦公子，你醒了！”

巴掌大的小人听见动静，颇为惊喜的跳上了床榻，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锦薄言没有血色的脸。

锦薄言痛苦的活动了下恢复知觉的手臂，“你是谁？”

“公子，我是花芫啊，被您的灵气滋养催生的花芫啊！”花芫停在脸上的笑容一滞，瞪大了眼睛，疑惑不解为何天机尊与锦公子都将他忘得一干二净。“公子怎么也不记得花芫了？”花芫清澈的眼睛蒙上薄薄的水雾，看着锦薄言苏醒的喜悦从脸上渐渐退却，他见证过天机尊与锦公子的宿怨纠葛，也见证过他俩的深刻情谊，自从他俩双双从昆仑消失多年不知所踪，再次出现时，仿佛一切都变了，天机尊不认识他，就连锦薄言都把他当做陌生人。

“花芫？”锦薄言的记忆渐渐回归，眼前挥之不去的就是楼时休手中指向他的匕首。

锦薄言脸色煞白，他强撑着支起身子，追问：“楼时休呢？既卿呢？”

“啊？”花芫眼睛里的水雾凝成泪珠，一颗一颗的砸在床板上，咬了咬嘴唇，“楼先生，天机尊……呜呜呜……”

“说！”锦薄言很少这样疾言厉色，尤其是对着一个委屈的快要哭背过气的小精怪。

“楼先生，楼先生……他，把……天机尊，扔下山了，天机尊应该已经……然后，然后……呜……”

“然后怎样！”锦薄言没有多去思虑花芫口中的天机尊到底是谁。

“楼先生受了重伤，被……鬼王劫走了！”

“姬随常？”锦薄言攥了攥拳头，手背上崩出来几条青筋，“那既卿呢？”

“既卿？”花芫抽泣着，“不是天机尊吗？他看见楼先生拿着匕首想要伤害您，想要阻止……却被楼先生突然化的真身，甩下山了……”

楼时休……杀了既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