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殿就算被烧得只剩了个空壳子,其门下散落的弟子也不会差到哪去,不如说还能跻身到高手的行列里。但前来暗杀的六人纷纷都被贺玦打爆,足以见其修为之高深,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功力,也不知道他是天赋异禀还是走了什么歪斜路径。
但楚慕不在乎这些,他双目赤红,一副因至亲挚友身死魂断激怒的疯狂模样,竟以并不出众的内力一股脑直撞上去,连消带打与贺玦硬抗,一时间也隐隐占了上风。
贺玦也不急着反攻,而是漫不经心贴着楚慕的刀尖向后退去,一边退一边以言语讥讽:“看你这副怒急攻心的模样,和你自以为高尚的品性还真是相称。除了这些个绕着你转的手下,你对其他人难道不心狠手辣?”
楚慕手中刀一刺,仅仅擦破了贺玦白衣一角,刺出的内劲一下崩开了贺玦身后的惩戒房:“闭嘴!”
惩戒房是个幽暗的大房间,只要青楼里的姑娘犯了错,多多少少都是要在里面走一遭的。房内四周都由石头砌成,只有小小一扇嵌有木条的窗子透进来一点天光。破开的门木屑四溅,两人一头钻进里面,乒乒砰砰用力打着,渐渐身上都见了血,和屋内陈旧的血腥味混杂在一起。
只听近在咫尺的贺玦声音幽幽道:“你若真如自己说得那般坦荡,那为何还要使出暗杀我的龌龊手段?”
楚慕不答。内力正在枯竭,他杀出的一刀刀开始迟缓,攻势眼看着要难以为继。
“楚慕,楚公子啊,”贺玦在黑暗中还显得游刃有余,只听他打架途中还有闲心凑到楚慕跟前低语道,“人身上都有一张伪善的皮,你瞧不起我,仅仅是因为我用得比你好,把一身的烂肉都好好藏在了皮之下。而你却连这张皮都用不好,比我还要不如,所以你说说,你又有什么资格轻视我?”
楚慕一刀劈下时急喘了一口气,这才忙里偷闲地喟叹一声,听上去全然没有了进门前的火气:“你比我还要不知廉耻。”
还故作清高?贺玦面色在黑暗中扭曲了一瞬,又迅速恢复过来。他满脑子都想着要把楚慕那些假兮兮的高傲击碎,那颗聪明的脑袋竟一时没察觉楚慕的镇定,冷哼一声直接一扇一步一掌,挑开楚慕的短刀。近到他的跟前,一掌跑到他胸口将人打吐血,同时恶声道:“别挣扎了,你与我怎可能不是一路人?!”
“咳……!”
被一掌拍得后退数步,楚慕直到惩戒房大开的门口才堪堪停下。
“最后一个问题,”隔着十几步望着站定的贺玦,楚慕抹了抹下巴上挂着的血,透着点疲惫道,“你是怎么不受琉璃膏影响的?”
楚慕站在没门的门框前,门外正值清晨,在这个阴暗房间内变得刺目的阳光大片大片透了进来,楚慕站在阳光下,逆着光看不清他的神情,但从周身轮廓来看,他看上去意外的有些放松。贺玦全身沸腾的热血稍稍平静下来,这才发现楚慕冷静得有些不对劲,就好像刚才的愤怒是故意做出来似的。
贺玦心下有些不安,警惕中还是答道:“自然是龟息功。”
——龟息功是武当的独门绝学,其名又为玄武定,这心法可以使人心情平和放缓心率呼吸,用得厉害的还可以一段时间不喘气,而出神入化的境界便是假死,这用处可就大了,保不齐还能在刀口一溜时捡回一条命。
“武当绝学……”楚慕听完摇摇头,感叹道,“‘顺耳十二阁’,果然还是比我们神算子厉害那么一丢丢啊。”
贺玦心底的不安感越来越浓厚,他感觉楚慕镇定得有些反常,看上去他手里还有筹码,玄得有种运筹帷幄的感觉。贺玦突然感觉这间房恐怕要不好,他陡然沉下脸,运起轻功迅速往门口的楚慕奔去。
楚慕却适时踏过门栏后退一步,并抬手将一枚暗器打向了房内某处,只听清脆的一声响,房内的某处机关被打了开,下一刻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响起,整个地面颤动起来,并以极快的速度从中间分开!
一股沉闷的气流从底下吹起,贺玦脚下一空,眼见是要跌落下去,而他离堵在门前的楚慕单单三步之遥,似乎只要他伸出手就能狗到楚慕被风吹起的广袖。
阳光下的楚慕显得神情怜悯又冷漠,被这样的视线注视,贺玦忽觉一股强烈的不甘心打心底涌了出来。这股不甘心比中了楚慕的计、即将跌入未知之地的挫败还要来得猛烈,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抓楚慕的衣领,想把他一并带下去,但那纤长的手指还没来得及触碰到一片衣角,他就已经顺势跌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