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聂兴国的死讯传遍了桐城,突发脑溢血死亡。
聂子征出面处理的丧事,还顺便来看了聂筠一眼,只是伫立在门外,望了一眼就离开了,南阳冷眼看着,也不上前搭话,可是聂子征没一会又转了回来,把南阳叫到一边去。
“聂叔。”南阳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聂子征。
聂子征知道他不爽,但也没回应他,只是苦笑一下:“我请了护工,你不必守着他,快上高三了学习要紧。”
“我自愿。”
“算了,”聂子征摇摇头:“等他醒了,能不能帮我转达给他一句话,我不敢面对他,也没什么资格面对他。”
“什么?”南阳抬了抬眼皮。
“他自由了。”
桐城的四月,天气已经回暖,但远远没达到春风和煦的程度,南阳单手勾着鞋尾,一脚登上鞋子,挎着背包往外开门就要走,却被身后的叼着早餐饼的南东然叫住了。
“臭小子,还有俩月高考了,没事别老往聂筠那跑,得亏人没醒,一睁眼看着你在旁边傻乐都得给吓晕了!”
“我去给他修修头发,他那么爱臭美的一个人醒来看见自己乱七八糟肯定要闹了。”
“他啥时候爱臭美了?爱臭美的不是你吗?”顾玲玲从旁边路过幽幽地来了一句。
“得,我是管不了你了,你可把高考当回事嗷!”南东然抓着早餐饼,愤愤地说。
“哦对,我忘了你和你俩说了,我桐大医学部保送了!我走了,你俩慢慢吃!”
“不是......”南东然手里的早餐饼直接掉到了地上,他抢在防盗门合上之前推开它,冲着楼梯口大喊:“臭小子这么大的事你不早说!混蛋玩意!”
距离聂筠昏迷已经有一年多了。
从小区正门出发,坐上201电车,沿途路过桐大附中和第二职业中学,早上的时候两种校服会堆满电车,还会夹杂着各种煎饼果子,韭菜盒子的气息,还有滔滔不绝的吐槽学校的声音。南阳把背包挂在胸前,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一脸戒备地看着旁边神色不自然的姑娘。
“我们,坐同一辆车已经很久了......”姑娘抓着自己的书包带,凑到南阳旁边小声说:“我也,注意你很久了,我想问一下......”
“对不起姑娘,聂筠有喜欢的人了,你没戏了。”严肃的目光透过无框的眼镜直直地射进姑娘的眼底:“我知道你发现我是他哥了,我也希望我的弟弟可以拥有一个深刻爱着他的人,但我觉得单恋是双方的悲剧,所以很抱歉,我不能带你去见他。”
“哈?”
“该下车了,附中29就吹哨,踩点不好,再见,祝你期末取得好成绩。”南阳微微点头。
“什么跟什么啊!我就喜欢你想问问你有没有女朋友!”姑娘垂着头歇斯底里的吼道,车厢霎时间安静了下来,连漫天的韭菜味都有些凝固了。
司机稍稍把墨镜放下来一点,从驾驶位偏过头来悄悄地看着,广播极其突兀地在车厢里回响:“前方到站,桐大附中,请下车的乘客向后门移动,前门只上不下,The next station......”
姑娘红着脸瞪了南阳一眼,火速把书包摘下来挡在面前,在车门开启的一瞬间冲了出去。南阳摸了摸怀里的包,又看了看旁边一脸憋笑的学生:“我现在说没有还来得及吗?”
为首的穿着二职校服的男生一脸同情地移过来拍了拍南阳的肩膀:“同学,属木头的吧,白长这么张脸了。”
“到手的妹子都能飞真的是哈哈哈哈哈。”
“闻哥,别说了,别传染上单身体质。”
桐城早春,阳光很淡,光里柳絮飞扬,南阳神色暗淡地望着满天翻飞的柳絮毛,一遍又一遍地感概自己刚刚错失的爱情,不由得把包抱得更紧了:“臭小子,你哥我是赶不上早恋这趟车了。”
同一时刻,阳光透过林窗,透过飘飘荡荡的柳絮,透过百叶窗之间的缝隙,斑驳在苍白的脸上,光里,那双眼睫一颤一颤的。
“什么啊......还活着啊......”他想。
“阳阳啊,又来看小少爷?”护士长从护士站探出头来,看着南阳熟门熟路地往里拐。
“嗯。”南阳礼貌一笑。
“阳阳啊,你别怪姨说话不中听,脑外伤昏迷一年多了,醒过来的可能性......我和你爸大学就认识了,这眼看要高考了,姨不能天天看着你把时间浪费在......”
“谢谢王姨,”南阳忍不住打断道:“我桐大医学部保送了,临床医学,以后打算往神经外科的方向发展。”
“所以只要他心脏还跳,我管到底。”他对护士长点了点头,径直往前走,走向走廊的尽头的房间
尽头的病房是单人间,东向,除非阴雨天,每天早上都可以第一时间感受到阳光,南阳推开门进去时,粼粼片片的光斑几乎蔓延到门边。
顿时心情明朗了不少,南阳弯起了嘴角,把袖子撸到手肘,打了盆温热的水做到聂筠的病床旁边,顺手把压缩毛巾丢进盆里,拧得半干后拿出来给他擦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