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踹开了。

连着门闩一块被踹下来的那种。

聂筠的视线跟着被踹掉的门闩在空中划了个抛物线，然后就落到了一双深蓝色的板鞋上，这板鞋径直走到了他面前，一同入镜的还有两个满当当的蓝色购物袋。

一瞬间，两个购物带同时着地，哼哈一顿响，接着他两边的耳朵就被一双温热的手揪住了，将他从脸朝下的状态变成面朝天的模样。

“小少爷，cos水鬼好玩吗？”

“.......”

“我操！你怎么回事，嘴唇怎么煞白煞白的。”南阳看着聂筠满脸通红，嘴唇煞白，心下一惊手上的劲儿也不自觉地加大了几分，疼得聂筠直咧嘴。

聂筠举起手拍了拍南阳的手：“操，轻点儿。”

“啊，不好意思。”南阳瞬间松了手：“你没事挂在浴缸上干嘛呢？练柔韧度啊？他妈的刚醒三天不够你作的是吧？还想进医院是吧？还有你什么情况啊？医生让你出院了吗？长两条腿给你牛逼坏了？”

连珠炮似的问题一股脑地砸向了聂筠，让他本来就昏沉沉的脑袋更加头疼，他想了想，抬起头直勾勾看着南阳，那眼神从上往下看倒还有些可怜兮兮的：“我胃疼......”

这一个眼神成功勾起了南阳体内泛滥的母爱，他选择性无视聂筠一脸看智障的眼神，蹲在他面前温柔地将毛巾盖在他的湿发上，轻轻地蹭了蹭：“乖，嗷，哥给你做好吃的去，别在这装水鬼了，客厅茶几上下面的医药箱里有胃药，先就着温水吃一片，然后躺一会儿，好饭了叫你。”

“......”

聂筠冷漠地看着南阳哼着难听的曲子拎着两个大袋子出去的背影，把脑袋上的毛巾摘下来放到一边，用力甩了两下头发，然后窝着身子傻笑了两声。

南阳把厨房的门锁了起来，聂筠扒了半天门缝也没看出来他到底在里面干嘛，百无聊赖地在客厅里晃了两圈，然后靠在沙发上打了个盹。

大概三个小时之后，他被南阳叫起来了，准确地说是吓起来的，南阳差点把一张完整的，血淋淋的鸡皮糊到他脸上，要不是他昏迷了一年多身体素质不如从前，此时已经条件反射般地把鸡皮打飞了。

“好看吗？”南阳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你说呢？”聂筠同情地看着鸡皮。

南阳把鸡皮小心翼翼地放到一边，又端出来一盘按照粗细大小摆放的，被洗得白白净净的鸡骨头：“还有这个，好看吗？”

“逝者安息，无意冒犯，愿天堂没有南阳。”聂筠闭上眼睛，虔诚地说。

南阳抬手在他脑后拍了一巴掌，不屑地“切”了一声，有些扫兴地收拾起他美丽的宝贝，招呼聂筠去饭厅吃饭。

餐桌中央摆了一口大锅，正滋滋地冒着热气，锅周围摆了一桌白碟，碟子上花花绿绿的什么都有，聂筠愣住了，呆呆地看着那个冒气的锅，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感动不？”南阳上前一步，挎住聂筠的肩膀。

锅里咕噜咕噜地响着，聂筠下意识地咬住下嘴唇，轻轻地：“嗯。”

“哈哈哈感动的说不出话了？”许是被锅里地气泡声盖住了，南阳并没有听到聂筠的声音，他拉开椅子，把聂筠按倒座位上，自己则坐到了对面：“你不是说没吃过火锅吗？我就想着给你做一顿，结果总是被各种各样的事情耽搁掉了，这一年多，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顿火锅记得特别清楚，我就觉得吧，唉。”

南阳错开视线，食指一下一下的抠着桌子角：“对不起，聂筠。当初我要是，要是理智一点，就能拦住你了。你就不会去见夏青冥，也不会......我对不起你。”

“该我道歉的，”聂筠深深地望着南阳，轻轻开口：“是我不好，明知道你喜欢陆京墨还去招惹他，我没想......恶心你，我只是......当时不知道他在你心里那么重要，对不起。”

水汽在两人中间隔了一道若有若无的屏障，氤氲地模糊了聂筠的脸，青白消瘦的脸上，似乎携眷着浓浓的悲伤，南阳只觉得这一幕如此的熟悉，忽而想起聂筠出事之前，他们最后一次在这张桌子上吃饭，他逼着聂筠打电话给陆京墨的那一幕。

他对着话筒说“我爱你”时，那一瞬间的眼神也是如此。

满是爱慕，却又混杂着说不清的悲哀。

“行了，也别互相道歉了，再道下去没完了。”南阳尴尬地笑了两声：“尝尝你哥的手艺，这是猪肚鸡锅底，那只鸡被我完完整整地剥皮去骨，然后缝进了猪肚里，用的我爹的手术刀。我预感我以后会成为超级牛逼的外科医生，要签名，趁现在啊。”

“逝者安息。”

“你找抽？”南阳话锋一转：“不过你真的没事了？昏迷那么久，现在就能活蹦乱跳的了？”

“打一架？”聂筠挑眉。

“算了，我发过誓，要是你醒过来，我一年之内不揍你。”

“为什么只有一年？”

“时间长了我怕被你气死！”南阳瞪了他一眼，手上却稳稳给人乘了碗汤，放到面前：“吹吹，小心烫。”

聂筠小口小口地喝着汤，看着南阳干脆利落地下肉下菜，嘴角弯了弯：“足够了。”

“什么？还没开始吃呢，你就饱了，我抽你啊！”

“我刚刚说话了吗？”

“废话！”

“你就当幻听了。”聂筠头也不抬。

“神经病，昏迷后遗症？”南阳碎碎念着：“话说你今天早上在护士站胡咧咧这笔帐我可给你记下了，一年后揍到你叫爸爸！”

初春的午后，风凉凉的，还有点香，没由来的穿堂风绕过窗子，吹散了水汽，吹红了聂筠的眼。

嗯，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