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我做什么?他还给我们捐香火呢,骗我又没好处。”陆童有些生气,翻身从床铺里坐起来,看着黎宋。
黎宋翻了个身背对着陆童:“你宋师兄说得对,别老听些有的没的,少跟那些不正经的人来往。”
陆童沉默了一会,黎宋也没有后续,他怕他躺在床上睡着了,伸手摇了摇黎宋的肩膀,“他还说了别的。”
黎宋没有答话,也不问陆童玉官到底说了什么,陆童灼心挠肺,憋不住话,加大了摇黎宋的力度:“你快问我他说了什么?”
黎宋躺在被窝里渐渐有了些睡意,并不太想搭理陆童,语气平板地敷衍他:“嗯……说什么了?”
“宋远师兄要回来了!”
黎宋“嗯”了一声,眼看着就要继续睡。
“你都没反应的吗?”陆童有些失望,侧着头看窝在被窝里的黎宋。
“……他回来就回来呗,”黎宋的声音闷在被子里,牙缝里都冒酸气:“难道还要我们夹道欢迎?”
宋柯终于收拾好了,弯下腰把灯吹熄,在一片黑暗中缓缓传来他的声音,“陆童,我和你去接他好了。”
陆童“嗯”了一声,在一片黑暗中静默了一会,躺下压好被子睡了。
还没到下一旬该下山的日子,停云观里来了人,说是要请人下山。
“陆小大夫在吗!”外面有人喊了一嗓子,划破了一向寂静的深山。
陆童正守在自己小小的药圃里照顾他的药草,宋柯闻了声穿了外衣出门迎客。只见来者穿着灰色简朴干净的衣服站在观外,看起来是有钱人家的家仆。
宋柯让人进来了,免得在外面一直喊,扰了宋微清净。那家仆许是第一次上小乌山,伸长了脖子四处打量着,但只从残破的雕梁画栋中总结出个“穷”字。
陆童一脚泥地从里面跑了出来,那家仆见了他,只简单的欠了欠身,说明了来意。
他是于家来的家仆,就是陆童相熟的那个药铺的于老板家中。他家夫人生了怪病,肚子涨起,大夫却诊不出喜脉来,开了调理肠胃的药方,却迟迟不见效,实在没办法了,听闻陆童在镇子里还有些关于“女人的事儿”的虚名,说是慕名而来,派人上门来请了。
于老板纡尊降贵,还派了一个家仆上山来请,但往门外一看,一辆马车也没有,想着陆童自己和那家仆走下山呢。
陆童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道:“谢于老板抬爱,观中清贫,下一旬卖的草药还没采好,实在抽不出身去。现在您来的也不巧,天气一潮湿,我风湿就容易犯。请于老板让我将养两天,下一旬下山时,一准自己到贵府去。”
家仆本身也就是跑腿的,听了陆童这话知道他敷衍了不去,也不与他多说,回头就下山去了。
过了两天,于家没有消息,倒是宋远回来的消息来了。
宋远按年纪算只比宋柯小了几个月,是陆童和黎宋的哥哥,严格来说算不上宋微的弟子,十一岁那年跟着杜景行走了,小时候还爱笑爱闹一些,时不时会回停云观一趟,但只是一次比一次要看起来阴沉。
宋微只感叹说孩子长大了,宋远不作答,只眨着那双黑沉沉的眼睛不动。
而这次是隔了一年。
陆童想起他宋远师兄上次回来的样子,给他带了个小小的玉观音,拿个红绳子穿着,衬得那玉坠子有些青艳欲滴的意思。他不知道这东西贵重不贵重。宋远从怀中拿出这东西时包的太严实,陆童总觉得这东西不能随意对待,宋远在的时候他宝贝地戴过几天,宋远看了似乎也挺高兴,看陆童的眼神也柔和许多。
黎宋啐道:“也不知道从哪弄回来的,搞不好从死人身上剥下来的,你就当个宝似的。”
黎宋向来和宋远不对付,陆童瞪了他一眼,又怕一不小心就弄坏了,摘了下来,一直放在柜子里保管着。现在想着宋远要回来了,他握着那玉坠子看了半天,轻轻挂在了脖子上。
消息说宋远再有一天就要到了,宋柯说早些下山弄些钱来,黄昏时候再到城门等着宋远。黎宋心中不快,不愿去。这次便换成黎宋看家,宋柯和陆童下山去。
这回,陆童长了心,于家价格不好,不愿去他家了,况且他家被他拒了,也不好再上门。换了家偏僻的药铺,将就着就卖了。
徐璇儿来看他,喜滋滋地说她爹答应先看看她佟哥哥的人品,也算是有了进展,上次问的癸水这几天终于也来了。徐璇儿送了他一大堆的瓜果,算作报答。徐璇儿还说,于家夫人生病了,她还托人举荐了他。
陆童明白了事情始末,有些不好意思,那水果是不想收了,刚想要推辞,就在宋柯的眼神暗示下,还是收下了。
到了近黄昏的时候,天边野云四聚低沉,隐隐有要下暴雨的意思。宋柯和陆童都没有带伞,只好站在城门祈祷这雨能晚些来,宋远早些到。
路边的行人携家带口的往回赶,宋柯和陆童寻了路边的茶水摊子借了个位置坐着。第一道雷劈下来的时候,照亮了半暗的天色,倾盆大雨突如其来,这时才见一队车马从城门缓步踱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