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大师刚从地府爬上来,入目一片漆黑,狭小的空间内,空气闷沉湿热又交杂着霉味。他难受地皱着鼻子,熟门熟路地推开那块黑布隆冬的木板,利落地翻出棺材,取出含在口中的护身玉。棺材外又湿又冷。
时值雨季的雾都,到处弥漫着刺鼻的霉味,他抖去身上积压的灰层以及尸气。随后将身边另一副棺材盖掀开。沈戈这段时间一直念叨雾都天气潮湿,身体长时间憋在棺材里容易惹来霉菌以及各种各样的怪病。耳提面命余富要把护身符放进他棺材,不然他真的嗝屁了。
将临行前沈戈塞给他的两张叠好的三角符纸放在‘尸体’两侧,干完后瞟了眼残缺不全的石像。石像前有一口青铜大鼎,鼎中三根两米长的香烛早就被啃完了。余富俊眉微动,“停尸费等我干完这票再给你。”利落地将外套往肩头一甩,走出了破庙。
他和沈戈藏身的地方是在一座废弃的城隍庙,废庙非常破旧,几乎没人来,没有香火祭拜的土地公顺势落没。这倒便宜了他俩,但凡他们要去地府都是委托土地公开路,并帮忙照看留在上面的身体。头脑商人余先生做了一笔划算的买卖,他们只需要进贡信力和香火确保它的存在。
离开城隍庙的他要去找人借东西。找的人大隐于市,精通奇门遁甲、周易摇卦,身份非凡,乃雾都‘观星台’分派的首席大弟子,人称神机妙算柏神仙。有她帮忙算卦,如有神助。
慢吞吞地走在东大门花鸟市场的入口,他的身高在人群中鹤立鸡群,走没三两步总会惹来瞩目。余富反手扯过兜帽往头上套,略微往后倾斜身子,驼起背,精神奕奕的他瞬间变得流里流气,单手插兜,望向右手边的某家店铺,眼神难以捉摸。
余富推开门进入飘香十里的馄饨店,“柏姐,新到的桃皮要不要?”
老板娘坐在前台打算盘,听见有人来送货反射性应声,随后一愣,倏地抬头看向他,当即暴怒,“你还敢来!”扬起手中的算盘就要往他脸上砸。
余富闪身躲过,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店铺里客人哗然。柏以倏地起身,拽着他衣领进了后院。她身材矮小,但天生神力,扯着余富一米九的大高个轻松地不在话下。将人往墙上按,手臂抵住他胸膛。
“你还敢来?!”柏以沉声切齿地说,“邬大佬那边找你都快找疯了,你还敢出现在他地盘上?你说说,你全身上下哪里不想要了?!”众所周知余富和邬大佬有过节。兔崽子要死不死跑到人家地盘上作妖,将大人物得罪了个遍。现在道上都知道邬大佬被某个不要命的狠人砸了场子,要是不把他大卸八块,邬大佬颜面何存!
“你这初生犊口,就该让你狠狠受挫!”柏以瞪着他,忽然想起什么,压低声线,“我收到情报,还有一波人找你,是咱行家里竺湛派的道士。你又在外头惹了什么麻烦?!”
余富皱了皱眉,避而不答,挣脱开被揪住的衣领,“我来找你借点东西。”
柏以一愣,“你的军挎呢?!”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余富有个从不离身的军挎,里面放着他的全身家当。
“输了钱,被邬行骜扣了。”像是说着什么稀疏平常的事,余富拨弄着额前的碎发,言语淡淡。
“你可真行!”咬牙切齿说着。连老祖宗的衣钵都能给抵押了,柏以被他若无其事的模样气得哑然失声。捏紧拳头,废好大劲才压制住没失手伤人。她双手环胸,冷眼斜视,“说吧,你想干嘛?”
每次见余扒皮就没好事!
果不其然。
余大师:“我要罗盘。”方哆给的线索没多少,让人无从下手,他想柏以应该能给出线索。
被他盯上的柏以:!!!
玄金罗盘是柏家的传家宝,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想借?没门!
但看在余富好歹帮过她的份上,柏以给出差强人意的提议,“我可以给你推算一卦。”
正中下怀,余富假装含蓄地点点头,“劳烦了。”
“......”捕捉到他微微眯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光彩,柏以呼吸凝滞,咬牙切齿地叹道:老狐狸!
报上方哆的生辰八字,柏以净手占卜,脸色变得微妙,“污秽作祟,少年暴毙。你新接的委托?这人死很多年了。”
死很多年了?
和方哆说的话有些出入。
余大师眉头轻皱,“有什么线索吗?”
“时间有点久,目前只算出他最后出现的地点,在城东八区方位,他走进了一家台球馆。”柏以盯着罗盘报出方位,“等等...我看到他的命格和和多人有牵扯,他身上…绑着什么东西,无法挣开。”稍作一会,她呼吸加深,望着余富的眼神莫名,不吐不快道,“我预感一切只是开始。”
柏以神色幽然,“你接得究竟是什么人的委托?”
“一个小鬼。”余富想着方哆的模样,确实是个乳臭未干的小鬼。
“......”柏以只当他不愿多说,冷哼,“小鬼去的地方是向家台球馆,现在已经改成了盛云俱乐部,听说老板涉黑,里面龙蛇混杂乱得很,在城东八区挺有名的。我知道的就这些。邬大佬那边,你好自为之吧。”
余富沉声应过,眼睛虚眯,表示自有打算。之前得罪了雾都有名的大佬,想要继续在雾都讨生计自然不可能和大佬杠下去,对双方日后的发展都很不友好。况且他的军挎还在邬大佬手中,俩人早晚也要交手。
得到方位信息,又讨来几个符,他便走了。
盛云俱乐部在城东八区,那一片灯红酒绿,街景繁华。余富正好赶上热闹的时间段。震耳欲聋的音乐从俱乐部的入口传出,他站在门口,打量眼前熟悉的建筑物。分明就是新迟去过那家地下俱乐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