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就是他们,追了我有五六十里地。”
是卢民柬的人。
他们前面还有两个人,一个衣着夸张,外衫宽大无比。
好像生怕别人不知他有钱,将许多细碎金器镶在衣服上,太阳一照,颇为刺眼,活像只张扬的公鸡。
另一个是个和尚,用不着穿金戴银,他那个脑袋就已经足够金光闪闪了,他披着有些褪色的袈裟,手里拿着如倒挂之钟的禅杖,一步一响。
那四个黑衣人似乎很是怕那两人,落后三步跟在他们后面。
柳安瑭率先跟了过去,宋晏清紧随其后。
前面的人走得急,像是要去见什么人,柳安瑭与宋晏清一路也没工夫说上几句话。
跟着那一行人,来到了一个颇为怪异的地方,似乎是一个村庄,只是废弃了很久了,满目疮痍,许多房子也塌了,杂草丛生。
那些人进了一间破旧的庙宇。
柳安瑭两人躲在了一面倒塌了一半的土墙后面,歇了口气。
“这里是怎么回事?”宋晏清不解,“北假本就没多大,为何还会空出这么一个村庄来?”
而且看上去,废弃的时间不短了。
“这里住不得人的,不要看着这些草木长得好,这可都是死人尸骨养肥的!”
柳安瑭闲不住脚,经常四处逛,多少知道一些。
“难道是十一年前的那场瘟病?”
柳安瑭点了点头。
弘道十年,泰文帝向四方出兵,屡战屡胜,士气大涨,后来泰文帝亲征,叫战胡人。
又是胜仗,此时的泰文帝杀性已起,难以控制,战俘八千,一举坑杀。
据说屠杀当晚,阴云阵阵,狂风怒号,万千冤魂枉魄从阎王爷那儿讨来了一夜的时间,破土而出。
有凶狠至极的鬼魂,伸出三尺长的指甲,掐住人的脖子,可连杀十人。
有成群结队的,生食士兵。
有稍微不胜的,只能阴恻恻躲在巷角,守株待兔,待有人来,张嘴去咬。
总之,一晚上,北假驻军之地死气沉沉。
连一里外的泰文帝都未曾幸免,大病了一场。
不战而败,连忙退兵。
退兵后,那些阴魂也消散了。
这个村子便是当时驻军的地方,后来尸横遍野,发烂发臭,也无人收拾,就连井里的水都是一股子尸臭味儿。
久而久之,便无人居住了。
当然,这只是当地老百姓的说法,说得如此恐怖,还扯上了鬼魂阎王。
宋晏清知道,这是一场瘟疫,不过大概也是因为杀的人太多,尸骨腐烂,病症淤积引起的,说是战俘复仇也不为过。
宋晏清让柳安瑭待在那里,先不要动,自己折身往那间破庙走去。
柳安瑭却是个不听话的人。
宋晏清后脚跟刚离地,他便也起身了,从另一个方向朝那间庙走去。
庙里气氛却不甚融洽,打得火热,正是之前那个“公鸡”和那个和尚,想来是谈崩了。
旁边那四个黑衣人傻站着,也不知该如何劝架。
那两人看着不似善类,即使是同伴,下手也很重,招招狠毒,似乎想把对方置于死地。
但是他们的实力绝对都不是下等,柳安瑭觉得,要是打他,可能还真是能让自己够呛。
两人打过,庙顶都塌了一角下来,宋晏清正躲在那一块窥察,见梁木砸下来,只能躲开。
不虞一脚踢中了一顶小钟,让那两人听见了。
两人立马便不打了,警惕地朝宋晏清那边走去
宋晏清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对面却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好不清脆,一下子吸引了二人的注意力。
是柳安瑭的镯子。
宋晏清急促地出了口气,不知道是放松下来了,还是在埋怨柳安瑭不听自己的话。
那边柳安瑭朝反方向投了一颗石子,诈了那二人,自己赶紧朝另一边闪过去。
他看见离得近的一间屋子,有一方小小的大约一平米的院子。
可能都算不上院子,还有薄毡垂下来,用来隐门避户,刚好可以遮一遮他,便飞快往那边蹿去。
往里走,却发现里面尚有天地。
立着一扇青石隔墙,后面是一方青石做的宽台。
石台前后都种了翠竹,大约是主人家做来乘凉的,台子一侧上方还挂着一长褂尚未取下。
只是现在的青石台旁不会再有清茶一盏,也不会再有烈酒一壶了。
石台上落满了竹叶,有的腐烂了,有的还翠青青的,浸在雪水中。
今日出了太阳,阳光自竹叶缝里钻进来,洒在石台上。
水反光,看着竟像细碎的宝石。
柳安瑭心道一声可惜,往隔墙那边走。
转过身,就看见了宋晏清,伸手将食指压在他嘴上,示意他不要说话。
柳安瑭还怔着,宋晏清却将他紧紧搂到了怀里,将头埋在他颈间。
柳安瑭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突然,他瞳孔骤缩,抬手准备推开宋晏清,脖颈间却传来一阵钝痛,尔后酸麻感袭遍全身,眨了眨眼,便昏过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