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付庭祜找宋老爷子之前就知道,肯定会有人跟踪他的,而且是卢民柬的人。
用不着谁提醒,他心里也知道卢民柬不是什么好人,他干过什么勾当,付庭祜心里都明白,他只是不说而已,又不是傻。
但是他也知道,卢民柬在朝廷中的势力太大了,他不便一举罢免他。
果然,在聊到一半的时候,付庭祜就察觉到外面来人了,和宋瑕之相视一笑,继续不动声色地聊天,只是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这些天,付庭祜感觉自己时时刻刻都想哭出来。
晚上睡不着的时候想哭,白日里遇着不好解决的事情的时候也难受,甚至沐完浴拿不到衣服的时候,眼泪都会涌出来。
付庭祜感觉自己真的很没用,作为高高在上的皇帝,竟然比一个女人都脆弱,但是他就是忍不住的难受。
感觉自己把因为唐昭铭过世产生的难过,分到了每一件事情上。
因为唐昭铭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他甚至放下了一个帝王应有的尊严来倾慕他,偏偏那个人还不领情,随随便便就把他的心推回了他自己手里。
就像是你作了一文,引经据典、文辞华实,但是老师甚至都不愿意看一眼,就否定了。
付庭祜就捧着自己那颗心,委委屈屈地站在自己为唐昭铭精心准备的惊喜前,只字不语,只悄悄告诉自己没关系,等着唐昭铭再回头来。
但是唐昭铭就没能再回头了,在付庭祜看不到的地方,让人寄回一纸噩耗,仅以“殉国”二字,落定了唐昭铭的一生,也狠狠扎在了付庭祜心上!
求而不得就足以让人窒息了,偏偏还爱别离,让他不知道该怎么把自己的心活过来!
这些难受,让付庭祜的心一直是徐徐地痛着的,细细密密地痛着,哽咽着呼吸。
要是宋晏清在身边,可能他还会好受一点,但是好友又去了边疆,而且还是因为唐昭铭逝世的原因才去的,这让付庭祜不得不郁结。
实在是受不了了,他便来找宋瑕之聊天,哪怕是听老先生念叨几句也是好的。
和宋瑕之倒完苦水,付庭祜心情好多了,多留了个心眼,就往回赶。
但是他是一个人偷偷跑出来的,没有人跟在旁边喊着“皇上驾到!”。
让人抓到皇上不守宵禁,传出去也不太好听,他就躲在巷子里,一直等巡夜的官兵走远了,又等卢民柬的人走了才敢出来。
可是刚踏出那昏暗的巷子,就让人绑了。
那一刻,付庭祜的眼泪又出来了。
他才摸到腰侧的剑,就让来人制住了,连一声“救命”都没来得及喊出来。
双手被捆得特别紧,付庭祜感觉手指都发麻了,恐怕已经是紫色的了。
堵嘴的布也被塞得很深,让他时时刻刻都想干呕出来。
再不哭就要没时间可以哭了!
付庭祜觉得鼻子酸痛,翕动两下,眼泪就夺眶而出,哭出声来了,但是嘴被堵住了,传出的声音也只是“呜呜呜”闷闷的声调。
但是扛着他的那个人却停了一下,但也只停了一下,又继续往前走了,还加快了步伐。
那个人肩膀很宽,又宽又硬,付庭祜都觉得硌着肚子不舒服,虽然走得很稳,但是还是有些颠簸的。
付庭祜一路都在呜呜咽咽地哭,完整的哭声却又被颠得碎了,虽然付庭祜是真的哭的很伤心,但是听起来还是很好笑。
哭到鼻涕快要出来的时候,那人从两只手托着他换成了一只手。
然后付庭祜就听到了开门的声音,然后是一段石子路,踩起来“沙沙”地响。
再往前走,付庭祜就看见了灯光,从麻袋的缝隙里透过。
到贼窝了!
放得很小心,而且还放到了床上。
付庭祜动弹不得,又看不见,只能模糊地看到那个人的轮廓,还有能大概看出他在干什么。
那人也凑了过来,要将他放出来了。
解得有些费劲,付庭祜能感觉到那个人的手在抖,紧张得有一种熟悉感。
解开了,一只粗长有劲的手伸到了付庭祜的脸旁,付庭祜本能地闭上了眼睛。
那手却轻轻托住了他的后颈,好像是想要确保付庭祜不会被粗糙的麻袋刮蹭到,这才把付庭祜的脑袋从麻袋里放出来。
一睁眼,看到的人让付庭祜忘记了流了下来的鼻涕,一副痴傻儿的模样,十分好笑。
看到失态的皇上,第一次绑架人的唐昭铭也有些慌张,他就用手去擦付庭祜的涕泪横流,丝毫不嫌弃。
“呜呜!”付庭祜哼了两声,唐昭铭这才反应过来,这尊贵的皇帝陛下还让自己给堵着嘴,绑着手脚呢。
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付庭祜坐在床沿,满脸茫然,慢慢地活动着被绑得有些僵硬的手。
刚刚进来得急,没有关门,门口还站着两个守卫,唐昭铭没有管这些,规矩地跪在了付庭祜的脚旁。
付庭祜恨恨地磨了磨牙,伸手附上唐昭铭的双颊,不顾一切地俯身亲了过去。
但是这嘴也太干了,都起壳了,亲起来一点也不舒服。
付庭祜嫌弃地皱了皱眉,伸出了粉色的软舌来,替唐昭铭湿润干涸多日的嘴唇。
唐昭铭愕然,想要推开。
让付庭祜察觉到,伸手就是一巴掌招呼到了他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