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樇旼含着酸甜的肉,抿嘴一笑。
吃过饭,帝后二人略坐片刻,相携到花园里消食。李济自提了一只灯笼,让羡宝带人远远的跟着。
“三哥是有事要说?”
李济一手提灯笼,一手牵着闻樇旼,斟酌片刻才开口:“我一直觉得,你姐姐是这世上最善良纯净之人……”他话音未落,已感觉到闻樇旼被他握着的手朝外挣了挣,“我与你从小受尽欺辱与白眼,从记事起便要学会如何自保,你与我是一类人。但是你姐姐不是。即便你不说,我也知道你羡慕她,亦喜欢她。”
“……”
“咱们的日子过得太灰暗了,所以我看到她的时候,就像看到了窗外的光,想抓在手里。即便我那时候已经握有权力,但小时候的记忆太过深刻,承受过刺骨寒冷的人,怎么可能会放走获取温暖的机会?”
“所以臣与陛下只是幼年时候抱团取暖,体温再暖,又怎么暖的过阳光?”闻樇旼站在原地,声音冷的没有一丝温度,“陛下今天是要告诉臣,你有多爱闻鸳,是吗?”
李济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他当然爱闻鸳,这么多年过去,闻鸳在他心里已经成了至善至美的存在,哪怕他自己也知道,这种感觉里掺杂了他个人的意愿——毕竟世上不可能有那么完美的人。
“臣累了,臣想回去休息。”
“一味地逃避只会让心里的脓疮溃烂的更深……我只是希望你能走出来,不要再折磨自己。”
闻樇旼咬着牙,听他轻描淡写的说破自己的一直以来有多懦弱。“那陛下告诉臣,臣要怎么做才能‘走出来’?臣不想记得这些,反正阿姐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我就当她从未来过。偏偏陛下总是要提起她,吃荔枝露的时候说这是阿姐最爱的酒,听曲时说这嗓音不及她万一,就连那樱草色的衣裳,也只有她穿着才最相宜。臣可以容忍陛**旁有别的人,却容不下你心里只有她一个人。”
“你怎知我心里就没有你?”
“比起她来,我那一点点的位置算的了什么?”与上一世闻樇旼对他最后的剖白一样,他含着痛和恨道:“我对你的情,比阿姐对你的情要深的多,她为你做过什么?我又为你做了什么?哈哈,真是讽刺。我从死人堆里把你挖出来,却要看着你和她恩爱厮守。”他叹了口气:“她要不是死的早,像我这样心肠冷硬不择手段的人,总有一天会忍不住杀……”
“住口!”李济未料到会谈崩成这样,但他想了想闻樇旼的病情,又忍着怒意道:“不说她了,不说她了。是我糊涂,当初不该有了你还想要她。”
“若是有来世,臣宁愿做陛下一辈子的臣子,也不要有爱恨。”
无论闻樇旼跟李济提过几次选秀,都被他否了,于是他就直接去求太后,说宫里是时候添些新人伺候皇上了。太后虽然对他们的事有所耳闻,但并不加以干涉,选秀的事也直接绕过皇帝,表示准了。
李济拗不过他,大选当日极是敷衍,有些个甚至看也没看一眼就撂了牌子。不过闻樇旼对此毫不在意,他还从各王府献上的美人里挑了些出来,同入选的秀女一起受训。
宫里一下子多出这么多妙龄女子,最气的莫过于余贵妃等人,余氏常借着协理六宫之便对这些秀女进行敲打,一时间,新人只知余贵妃而不识皇后,大大折损了中宫的威信。不过也有脑子灵活的,站定皇后这边,闻樇旼看其资质尚可,便交由专人调教,最大程度发挥她们的长处,待训导的嬷嬷认为已经可以“出师”之后,就抓住机会送到李济身边。
李济看着从远处飘来的莲舟,舟上一素衣女子正唱着婉转的江南小调,心道:已记不清这是皇后安排的第几人了。
闻樇旼的面上是淡淡笑意:“这歌声陛下可还满意?”
李济被他气笑:“自然是满意的,不然岂不叫皇后白费了心思,啧,你还真是真的好皇后啊!”
“谢陛下,这是臣应尽的职责。”艄公划着莲舟越来越近,船头的女子戴着面纱,臂弯里窝着一只莲花并一荷叶,“陛下不把人接上来瞧瞧吗?”
李济手一挥,叫羡宝下去接人。等那女子上来时,只觉鼻尖有一股淡淡的荷香萦绕。李济命女子摘下面纱,见她也确实是个美人,便点点头道:“就封她个贵人吧。”
新晋的贵人跪下,跟着闻樇旼一同谢恩:“那陛下今晚是否召寝贵人林氏?”
李济抬手扶起他,深深地看入他眼中:“不,朕今晚去钟粹宫。”
在一旁席上吃了半天闷酒的余贵妃乍听到皇帝这话,惊喜的险些叫出声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