濂承从地里直起身,道:“唔,我想想啊,要不你下去给我买点菱角吧,再买两枝桂花。”
大虾十分不解,隐约觉得濂承是在逗它,但也不敢乱发脾气,万一人家有道理呢。于是便接着请教:“啊?这个怎能算是找茬呢?”
濂承耐心地解释说:“你看,我要种菜、洗菜、煮饭,还要收碗已经很忙了,你们再买菱角来,我还要剥菱角吃,又多了一件事,可麻烦了……”
大虾点点头,又问道:“那、那桂花呢?”
濂承觉得这个大虾不懂就问的习惯很好,于是更加耐心地讲解:“我晚上要打坐入定,桂花来了以后香气四溢,就会打扰我入定修行,说不好还会走火入魔。你说算不算找茬?”
“哦,对……”大虾虽然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是想了想,又觉得完全无法反驳,应该是自己见识短浅,于是招呼手下,给濂承买菱角和桂花去了。
北海虾蟹走后,濂承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公子,何事开怀?”只见一清俊少年正顺着三叠泉边往上而来,他身着白衣,衣领上赫然有一枚龙头带钩,正是彭泽水府的信物。
“如意?”濂承探头看了一眼,待得少年近前来便道:“等你好几天了。”
“公子久等了,这几日鄱阳周围全是寻您的人,仆一路避着上来的,怕被人察觉。”
十日前,彭泽水府一应仆从被羁押,唯独缺了如意一人。两个月前,太湖因祈禳的凡人太多忙不过来,太湖水君郁使君便找濂承把如意借走了,彭泽事发后,洛子渊奉旨到太湖去寻如意,郁使君却说如意昨日下午还在,今晨却失踪了。
如此一来,此事就更复杂了,不知道如意失踪是被某位幕后主使灭了口,还是去寻他家主人了。
濂拍了拍他的肩,道:“无妨,里面说。”
濂承和如意回到草庐内聊了一个多时辰,如意把现下外面的局势悉数和濂承说了,濂承便写了一封信,让如意转交到奇相手中。
信还没干,窗外就听见了那群歪瓜裂枣的叫唤,“大、大爷,桂花和菱角来了……”
濂承和如意对视一眼,用两个手指捏着信纸,纵身跃上房梁,隐去了身形。
大虾探头往草庐内看,发现没有人,“咦?人呢?”大虾摇摇晃晃地走进来,看见桌子上还放了一方小砚,又环视了屋内一圈,发现炉子里的火还生着,大虾便走到三叠泉边汲了一口水,“噗”一下喷在炉子上,帮濂承把火灭了。
濂承在梁上十分郁闷,终于觉出一点“找晦气”的滋味了,但他也无法怪罪大虾,只能悄悄地问候了大虾的主人。
大虾把菱角和桂花放在门口,便带着歪瓜裂枣的兄弟们回去给禹四公子复命。濂承和如意才从房梁上翻身下来,如意奇道:“公子,这些虾兵蟹将,不像是四渎的啊,怎么知道您住这呢?还给公子送东西?”
“咳……这是……”濂承突然不知道这个问题应该从哪说起,十分头疼,直催促如意快去找奇相。
该送走的人都送走后,天色已经渐暗。濂承吃过饭后,抬头看了看东升的圆月,唔……这中秋的月确然如白玉盘。
他拢了拢散开的长发,然后披着一身月光,去菜畦里拾掇了一下新种下的波棱[1]。待到人定末,濂承设了个结界,把草庐隐去,然后回到铁壁崖,最后一次用九曜灵飞阵推演白特来源。
“九曜灵飞阵”便是用那日东海送来的“天地灵飞镜”结的一个推演天地星辰与灵气变化的一个阵法。相传天地灵飞镜一共有两套,一套大灵飞镜在天上的紫微大帝手中,可参同天地移星换斗,据说从未用过;而另一套在东海,便是暂时借给濂承的这套小灵飞镜。
这次查探白特之祸,濂承用小灵飞阵和最初抓出的白特重现天地灵气变化的轨迹,以此推导白特出现的位置和数量。
濂承站在九曜灵飞阵中,双手结印于胸前,眼眸微阖,轻声唱诵:“九曜顺行,元始徘徊,华精茔明,元灵散开;流盼无穷,降我光辉,上投朱景,解滞豁怀;得驻飞霞,腾身紫微,人间万事,令我先知!”
只见由灵飞镜演化出来的星辰万象随着灵气在他身体周围流转,就像一个无比繁杂又无比精准的浑天仪一般。
“起!”随着濂承一声轻喝,地上最后一枚如鸡子一般的白球就飞了起来,正是先前洛子渊和濂承捉来的白特所化。那只白色鸡子在空中悬停片刻,逐渐随灵光舒展开来,点点灵光从白特身上飞出,白特发出“吱吱”的惨叫,然后它头上的独角迅速萎缩,片刻后便只留下一个空壳,落在地上摔碎了。
再看灵飞阵上方,方才从白特身上飞出的灵光在星宿中穿行,排成一条蜿蜒的线,从轸宿之东盘亘而上,直至奎、娄。
那是——河济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