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说给尹志平听的。
完颜康却低头思量:放心?这是要他们放心什么?放心一定会惩治我,还是一定要我娶穆姑娘。他还唤那小道士一起,又是要做什么?
小道士尹志平却接到师父的目光,心神定下,当即点头跟了上去。
客栈的伙计在屋内摆好饭食后退了出去。
完颜康见师父坐好,俯身下拜,端端正正行了三个礼才被叫起来。原以为是有意为难,可起来就见拂尘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越发使他不安。
尹志平见他如此,便道:“左右你一会儿也坐不住。”
他自己觉得是玩笑话,有意缓缓气氛,谁知完颜康听罢,脸色更差,心绪更为不宁。
尹志平看他还是静声,又看到他眉毛蹙了起来,知道他没有领会到自己的意思,但想了想,也不解释了。
左右等师父说完,他定领会自己的意思。
丘处机晓得清和的老毛病犯了,也不责怪,只是转向完颜康,道:“这么多年,我只教过你习武,没教过你道法。可我是个道士,从不以武功见长。故而细算来,我并没有真的教你精髓之处。”
完颜康忽然一惊,素来丘处机与他见面都要拿师父的架势训他,怎么改了性儿?莫不是要逐他出师门,这倒不是坏事,自己原就不喜欢这个师父,只是要找个理由哄过去母亲。
果然,耳边又听丘处机接着道:“方才你磕三个头,算是全了你跟我学武的缘分。我今天与你说一件事,真假可以去问你母亲,但你的选择我也不勉强。”
“师父?”完颜康眼皮一跳,莫名不安起来,定了定神,心说这道士究竟要说什么。
丘处机既担心他被瞒十八载,一日说破怕是承受不住,又恼他对师弟下毒,若非清和机灵,怕是师弟早有了好歹。
两下相争,到底是恼意胜了一筹。
师弟就算再变,总要一层感情烙在那里,深可见骨。就如与清和,就算再恼,他要走时也如受刑。相比而言,完颜康此人,便颇有些无关紧要。
所谓一时的担心,也是犹如去劝铁木真一般,是对天下苍生同样的忧心。
可惜,他要说的真相,对完颜康太过残忍。
自十八年前说起,提到完颜康的母亲包惜弱走散时已经怀有身孕。完颜康当即跳了起来,指着丘处机说道:“你说谎!你说谎!”
实则丘处机还没说到他的出生。
但那王妃所住的地方,那破犁铁枪却做不了假,完颜康素来聪明,早觉不对,只是没人告诉他。这会儿画卷已摊开一半,凭他自己便一眼能瞧出另一半的模样。
他心里早就信了,却还说别人说谎。
这种滋味如何,丘处机与尹志平都没有尝过。
他们两个一个先丧母后丧父,另一个自舍父母,转入玄门,都是十九岁出家,从此一心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