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老子一只鸟为什么要点两份外卖吗？就是他害的！老子以前打电话定外卖那狗X的老是半路就给我吃完了，走到我这里连个盒子都不给我留！就这样他还敢不要脸地逼我签单！他根本就是个魔鬼！傻X！”

嗯，了解了，第一宗罪:偷吃，武力值还高。

“就是因为他！我每次点外卖都要多花好几万块钱！虽然我家里有矿吧，但是也不能这么造啊！这些钱也都是我把石头一块块搬出去一分钱一分钱赚回来的！你知道现在你们人类社会没学历没特长多难赚钱吗？！尤其是我唯一一个特长他们还不许我用！真他X的……”

“喷火不能去火力发电厂工作吗？”

“我也想啊！”毕方从保温箱里拿出两份外卖，分了他一双，憋屈里又带着点不好意思:“就是我有一点点容易走神……有时候会不小心造成火灾……我真的是不小心的！”

“……”“譌火”，野火，怪火，明白了，他想，看来指望毕方教自己喷火是不行了，毕竟对方自己也只会帮倒忙。

修仙之路的又一波折。

毕方不知道他稳中带皮地想了些什么，从玉桌下一个篮子拿出两双玉筷子，一边很自然地分了他一双，一边嘟嘟囔囔地为自己辩解:“那也不能真的全怪我……我后来都看网友说了，成人注意力不集中是小时候没有生活在一个安静的环境里的原因，我一出生就是上古打打杀杀最严重的时候，可不就是没有一个安静的环境吗？所以不能怪我……”

但这里有一个关键的问题是:你是人吗？宋阳乐接过筷子，想了想，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选择了安静如鸡。

“……还是傻X饕餮！要不是他我就不用花钱如流水，也不会想到需要打工！”说着说着，毕方再次绕回到了饕餮身上，少年脸上露出凶狠的神情:“我都被他害成这样了，我还自掏腰包请他吃饭，他居然还不愿意陪我说说话！一天到晚只会‘嗯’和‘啊’！就会敷衍我！”

“……”装垃圾的一次性碗也被分了过来，宋阳乐看着伸到自己筷子底下打开了的红烧鱼，在“满足片刻口腹之欲然后认真陪一个话唠聊一下午天”和“拒绝诱|惑看着对方吃完”之间权衡了一下，准备放下筷子。

然而毕方在看到他的动作后，气鼓鼓地命令他:“不许浪费！吃！”

“我来之前吃过了，”这是实话，就是风卷残云食不知味；“吃不下了。”不想陪聊。

毕方却皱眉了:“那怎么办？文鳐鱼的灵气一个时辰以后就会散完的。”

“再放回保温箱”

“从拿出来开始就在变了。”

“你不能多吃点”

毕方瞪住他。

宋阳乐被“死亡凝视”瞪了好几秒，才想到——为了减轻体重方便飞行，鸟类的直肠都很短，消化不完全，是典型的少食多餐，吃得多不一定消化得多，说不定吃多了还容易便秘。

“……也许我还能再吃点。”

他可以。

跟送快递之前连自己吃的什么都不知道相比，“被迫”陪身为喉咙不大的鸟类，啄食间隙还会不停说话的毕方吃饭压力要小很多。

文鳐鱼这种生物，《山海经》里说的是:“……状如鲤鱼，鱼身而鸟翼，苍文而白首，赤喙，常行西海，游于东海，以夜飞。”听上去是种活动范围挺大的水空两栖生物；其他文献如《埤雅》、《神异经》、《尔雅翼》里又形容鱼本身很大……他小时候读到这里，一直觉得这都是些废话:鱼不大怎么可能又“行西海”又“飞东海”的，但现在看来，可能是跟鲤鱼相似的缘故，文鳐鱼能吃的地方不多，除了两根宰成几截的翅膀，“八尺”长的身体端出来只够这么一盆，也就够四人聚餐撮一顿的。

不过也不一定，说不定素材是还没长成的小鱼。

香是挺香的。宋阳乐一边听毕方换着花样骂饕餮，一边拨开肉翅看向底下的鱼肉，记起只有胡文焕①一人描述了下“其味甘酸”这事，其实觉得有点不可信:倒不是说这味道不科学，毕竟不科学的东西他见得多了；而是《山海经》原书说文鳐鱼的活动范围是在东西两海之间，这个胡文焕却说这鱼“昼游西海，夜入北海”，再跟《尔雅翼》里的“出南海”一比，三家说法各有相同，但出生年代排在最末的胡文焕就格外没有说服力。

肉味酸甜……他想，这道菜跟普通的红烧鱼比，大概也就是省了糖醋了。

——动手前，他是这么想的。

翠色的筷子探进纹理细腻的鱼肉，稍微往上一掀，浇在上面的酱红色汤汁自然而然地融了进去，也不知汁里放的是什么香料，原本浅淡的味道在融入鱼肉后化作了一股馥郁的香味，令人闻着就忍不住胃口大开；玉筷夹住其中一块放进嘴里，毫无人工味道的香气从口腔盈入身体，恰到好处的咸酱配上鱼肉本身均匀的酸甜，二者和绵软的肉质形成密不可分的整体，抿出的刺是小的，鲜，嫩，还不腥；最重要的是肉从食道一路进到肚子里，还带着使人通体舒泰的灵气。

……奇幻冒险这条道是被这盆鱼堵死了，走不了了。他下箸如飞，一边吐刺一边冷静地决定:走美食吧，至少美食里被打脸的套路还是挺多的。

宋阳乐以自己都没想到的速度解决了一大盆鱼，边吃边哔哔的毕方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手边一次性碗里冒尖的鱼骨鱼刺:“……卧槽，兄弟，NB啊，比我吃得都干净。”

他只能默了默，问:“……有水吗？”

“厨房水管里有地下水。”

章莪山产矿产玉不产植物，一大原因就是干旱问题，所以这里的自来水都是从极深的地底抽出来的，基本等同于地下水，富含矿物质，没有辐射，健康又安全……从目之所及只有毕方一只鸟在这里安家立业的结果来看，他放了一桶水，倒进铁锅，选择自己在玉灶上烧点水。

宋阳乐坐在添柴专用的玉制板凳上，拿着铁火钳，看着玉石作瓷砌成的土灶，心想:

——这就是自己前半辈子最奢侈的一刻，没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