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时候可馋这些小零嘴了,可他妈从来不给他买,只能私底下攒钱偷偷买着吃。现在有钱了,当然得犒劳一下自己,当是弥补一下惨淡的童年吧。
街道两边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摊儿,有卖小食果子的,卖茶叶米面的,还有卖胭脂水粉、发簪手镯之类的,甚至还能看见各种竹器、干鱼腊肉的摊子。入目所见,琳琅满目,锣鼓震天,彩招林立,密密麻麻,让人应接不暇。
林玙置身其中,整个身心都放松起来,他终于切切实实体验到了重生的快乐。
突然他脚步一顿,鼻子皱了皱,什么味道这么香?
他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阁楼,挂红披彩,楣上一扁,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几个鎏金色大字,赫然是:
香花楼。
门口几个身段妖娆的女子,正花枝乱颤的招呼着客人。衣着皆是华丽不凡的男子进进出出,与那几个女子低语调笑着,惹得人娇笑连连。
林玙还没进去,耳边便闻得阵阵莺声燕语,推杯换盏之声。诱人的香气扑鼻,却让他眉头紧蹙,抿着嘴,一言不发。
赶来的小桃站在一旁,打量着林玙不悦的脸色,身子簌簌颤抖。
“这就是你说的香花楼?”林玙眼皮微掀,好笑道。
“少爷,小桃知错了,咱们、回去吧。”
“回去干嘛?再多逛会儿,好不容易才出来。这种地方你一个姑娘家也来不得,走吧。”林玙转身就走。
他上辈子在酒吧工作过,那里的一些女孩子跟这些风尘女子也差不多,他有时候对她们嗤之以鼻,也有时候感同身受。若不是生活所迫,没有人愿意选择过这样的日子。
走了几步,前边围了不少人,叽叽喳喳的,看起来十分热闹。
林玙生了好奇心,于是加快步子朝那边挤去,后面的小桃喊了几声少爷,也赶忙跟了上去。
林玙仗着身量瘦小,鱼儿似的从人群中钻了进去。
被很多人围着的空地上跪着个头发披散的女子,女子一身素色麻衣,低着头,看不清样子。
旁边的地上还躺着个人,看身形应该是个男人,白布遮脸,一动不动。
周围的人纷纷摇头叹气,似乎为那个女子惋惜。
“作孽啊,这小小年纪……”
“可不是嘛,这姑娘下半辈子算是折进去了,若是遇到个良人还好,若是……唉!”
“但这姑娘算是个重情重义的,这年头也是难得。”
“再难得如何,又不是清白人家了。”
……
大家七嘴八舌的,林玙听得一头雾水。
这时,人群里有人起哄道:
“既然姑娘如此情深义重,宁愿委身与人做小,我们也是钦佩姑娘,但姑娘一直低着头,看不清模样,我们即使有心帮扶姑娘,也不想平白做了冤大头,到时候迎回了个倭傀。”
《四子讲德论》中云:“嫫母倭傀,善誉者不能掩其丑。”嫫母是古代有名的丑女,有人言其形同夜叉,丑陋无比。
此话一出,所有人立马议论纷纷起来,对那女子指指点点,完全不同于先前的态度。
女子闻言,却是不慌不忙,她缓缓的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清丽娇柔的脸来,梨花带雨,惹人怜惜。
林玙这才注意到这女子身后还立着一块木牌,上面赫然刻着几个大字:
卖身葬夫。
林玙顿时明白过来,不过他以前听的都是卖身葬父,这葬夫倒还是头一回见,涨见识了。
那女子一露真容,周遭的质疑声便小了下去。这姑娘虽然算不上倾国倾城,也称得上是小家碧玉,那眼泪花儿一落,楚楚可怜的样子倒是惹起了几个公子哥儿怜惜。
“姑娘,你风姿绰约,岂是俗人可论,你休要为那些人的诳语难过,小心伤了身子。”
说话的是一个锦衣公子,他站了出来,满脸的气愤,似是为那女子鸣不平。
不过也是,能带这女子回家的估计也就这些人傻钱多的富家公子哥了。她已嫁作人妇,早就失了清白之身,普通人家都是瞧不上的,那些大户人家更是不可能入眼,顶多买回去做个妾,这还算好的,估计大多数人也只能给她个填房丫头的身份。
那锦衣公子作势要去扶那个女子,林玙却是率先挡在了前面。
他蹲在地上,将那仅剩下的一颗冰糖葫芦在那女子面前扬了扬,歪着头,语气天真:
“给你,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