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律言的脚一踏进学堂，整个学堂就安静下来。

忽然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裴律言来了！”

“嘻嘻，他总算来了。他不来，我们少了好多的乐子呢！”

“就是啊，又可以看见张夫子气得半死的样子了。”

“裴律言虽然是乡下长大的，可好歹也在裴家呆了两个月了，怎么还是那什么都不懂的样子，他是不是傻的？”

……

七嘴八舌的声音在耳边环绕，就像是五百只鸭子在不停“呱呱呱”的叫着。

他冲天翻了个白眼，坐在位置上。

裴律言第一天到这个私塾来上课时，就受到了很多人的白眼。

裴律言才来读书时，带着好心与善意，带着满身的土气，却被他们当做是傻子般玩弄愚弄。

如今裴律言也看开了，死猪不怕开水烫，他们认为他是傻子，他就当他们眼中的傻子，横竖不会少一颗肉。

“裴律言，听说你哥哥昨天回来了？”同桌何已满问裴律言，“你哥哥是不是特别好看？”

裴律言：“还行吧。”

何已满是何家的六少爷，他是庶出的男孩，比不过嫡亲的大哥何凌意，但脾气很好，也是这书院中，唯一与裴律言相熟的人。

何已满压低声音对他说：“那怎么大家都说你哥哥容貌端丽，还有啊，人家都说了，你哥哥特别聪明。”

“有多聪明？”

何已满十分八卦，他坐近了些：“你知道吗？他被人称为西双城的凤凰。”

“那又是什么玩意？”

“嘿嘿，这个说来就有很多的典故了。”

“还典故呢？哎呀，没意思，我不想听了。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说着，裴律言就拿起了书本，开始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

他知道何已满的性格，你越是好奇，他也是不说，你做出一副不怎么在意的样子，他一会自己就控制不住了。

“说两句又怎么了？你连这个都不知道，那别人会更看不起你的，”何已满话夹子打开了，怎么都收不回去，一想到裴律言竟然连这个典故都不知道，他更想告诉他了。

“我跟你说——”

裴律言两个耳朵就竖起来了。

大历的城市按着州郡城乡四级划分。

他们所居住的西双城，虽然是三级，但是城市古老，加之在渡口旁，经济发达，人口众多，非常重要，本来是能够成为东伯郡的首府。

然而，在西双城一旁还有一座城池名为东双城。

这座城市书院众多，才子百倍多出。

大历文为上，武次之，商最为轻。

故而西双城虽然税收，商业，繁华程度倍胜于东双城，却仍是东双城被封为首府。

如今这个世道，若是读书人都在往外流的话，对于一个城池的影响是极为巨大的。

西双城极其富裕，便花了无数的钱，学院修了百八十座。

可是有钱人还是要将孩子送到东双城去。

说是有底蕴。

如此一来，两相循环，但凡想要求学的人都要去那东双城，教得好的老师也去了，西双城花了大价钱还是留不下人。

那些学院里面留下的，要么是写不学好光来打发时间的，要么是家室平平才华也平平的，要么就是家室太差难以维持去东双城的钱的。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在西双城一个小小的学院中，有一个少年，他说他不去东双城。

他要证明，他们西双城的书院从不比任何地方的书院差。

当时有人说过一句话：“我倒要看看，西双城能不能飞出金凤凰。”

还有人说：“我奉劝你聪明一点，不要做这样的无用功。”

少年没有跟任何人争吵。

他一个人每天跑步上学，在书院看书。

这样的嘲笑，劝告，一直伴随着他。

直到六年前，他十二岁第一次参加童试。

“你知道那一天吗？整个西双城都轰动了，从柏南大运河到成后十二街，从城南坛子山到城北如归湖，山山水水，有人的地方就在说着裴自怡。十二岁的童生案首，莫说东双城，西双城，就是放眼望向东伯郡，或是整个大历上，都是独一无二的呀！

裴自怡。

没有人能忘记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就代表着天才。

只要他想要做的事情，没有做不到的。

只要他想要的东西，也没有得不到的。”

裴律言掐指一算：“那他也就比我大六岁？”

何已满说：“没错，也就是说他跟你一般大的时候，就已经是江南才子了。而你呢，还考倒数第一。”

裴律言对何已满说：“关你屁事，自己好好看书吧。你还倒数第二呢！”

何已满嘟了嘟嘴，还想说些什么，这时教书的张夫子已经进来了。

张夫子四十岁出头，瓜子脸，眉毛浓厚，眼睛锐利，是个很严厉的老师。

他一进来，裴律言跟何已满就都不说话了，低下脑袋只去看书本。

在张夫子眼中，裴律言是烂泥扶不上墙，何已满本还能抢救一下，结果跟裴律言在一块之后，被裴律言给污染了……

张夫子对裴律言十分有意见，不会因为裴律言正看书就放过裴律言。

他直接点了裴律言的名字：“裴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