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的窗,正对着几株老梅。
乌黑的秀发在指间缠绕,间或用翠微穿插。唇色如雾湿玫瑰,莹润滴露。
黛眉,染如秋山,清川长薄,肌肤,净白透明,仙容似雪,深琥珀色的眼眸晴波流亮,映出碧罗烟纱交领春衣的翠色。
梨言览读着一封谒帖,嘴唇抿住了。她的鼻骨修长挺直,清秀中增添几分柔毅。她读到第三遍了,雪腕上冰种葱绿玉镯在袖口底下隐现一角。
小妆从漆盒里选出一支翠簪。簪首碧玉的成色极好,迎着窗下的日光可以沁出水来。
“嗯?”梨言从镜中看看小妆,又瞧了瞧梳成的云髻,“似与昨日不大一样。”
小妆嗤嗤笑,“什么都瞒不过公主。”
梨言含笑不语,将谒帖放下,取了浮翠流丹耳坠戴好,离了妆台。
她体态高挑,绿萝双裙如雀尾长曳于地,清逸卓尔。小妆退开两步,检视衫裙领襟、肩线、肘腋、腰际、裙摆,一寸不肯放过。
她又看向妆台上那封谒帖,琥珀瞳仁映漾一抹梅树的幽香。
“传吧。”梨言吩咐。
进来的人,风尘未扫。衣冠服色,若说是雍容,稍逊几分华贵。与纨绔相比,少些骄奢讲究的气性。一身锦白罗袍虽然洁净,总还沾染着尘土。
沉默,将他的不羁与风流遮掩得很好。
“公主万安。”他的礼数很周到。
梨言将他搀起,“多年不见,自家兄弟姊妹都生份了。”
段小正看了梨言一眼。这是卫典要他来见的第一个人。一个美貌的女人。千里迢迢,日夜兼程。不过,卫典没有告诉他,这个女人会是他的姐妹。
“让我比较满意的是,你和元贤世子长得一点也不像。所以,我改了主意。”梨言平静地做了一个貌似重大的决定。“你现在需要记住的是,我上玄国的国君是玄王,他是我们的皇祖父。我们都姓萧。”
玄王萧白石,是上玄国的一个传说,今年高寿九十九。关于他的神话故事很多,单凭他能活这么大岁数,就足够平民叹为观止了。
“皇祖父有儿女三十四个,这些不用记,”梨言对于数字有着天赋异禀。“老王妃生了一女三男,所谓‘茗(明)药录(鹿)其香(襄),上玄仙宫房’,说的就是他们。如今还健在的,只有皇长女金缕宫凰衣公主,她的儿子是当今的大世子纯誉,是我们的大表哥。”
梨言停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不要问我为什么是大姑妈家的大表哥成了大世子。除了他,你还要记住,我们是堂姐弟,你的大堂哥是云间君,我排行第二。你可以叫我二公主,或者,梨言。三世子很小的时候就夭折了,你是四世子。我还有一个弟弟,是你的七弟。”
“我不过是个裁缝。”段小正回复她。
“你会是玄宫里最有用的那个人。你的手艺,女人都会喜欢。”梨言微微一笑,“不过,在这之前,你最好弄明白,你的对手是谁。原来的大世子,是云间君,我们的大堂哥。他体弱多病,自幼清修,不见外人,元贤就是代他出家。去年,云间君被废,大表哥纯誉继任。以后就不要再提此事了。”
老玄王和老王妃生了四个孩子,一女三男。这四家又再生了五个孙辈。放在乌台那样的小城,也不过是热闹些的一大家子。但是,很显然,老萧家的热闹,更像是一锅粥。阿元,被这锅粥熬丢了。
“你是阿元的什么人。”段小正忽然问。
梨言将茶送至唇边,停下,“爱人。”
段小正的心里好受了一些,阿元还算活的开心。
“四世子若邪君,是老玄王最宠爱的孙子。可惜一病不起,十岁那年病故了。”梨言从茶盏上抬起眸子,“为了免去被牵怒获罪的麻烦,我的父王隐瞒了这件事,直到他过世。他一生用药如神,行医济世。出了这样的事,他自己总也逃不过去。骗人说,若邪君还活着,也顺带着骗骗自己。没想到,这个谎话还有别的用处。如果若邪君还活着,他和你同岁。”
“你们这么爱玩替身的游戏。”段小正对萧氏王族的操作系统评价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