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约时间和成本罢了,比起置元贤于死地的那些人,我们已经输得一派涂地。”梨言把茶放下,段小正的态度完全不够成杀伤力,“若邪君墨龄,人如其名,邪得骨骼清奇。顶他的名字,你就是惹出麻烦来,也能有个退步回身的余地。王族的人只知道他在我们家学医弄药,游手好闲,至于容貌嘛,略微动一动就行。”
梨言是上玄国皇家整容界的一股清流。段小正的脸在她的手下焕然一新。她手法细腻,经验丰富,气若幽兰,柔声轻语。
脸是人家的,疼痛是自己的。为了让段小正也学会整容的本事,梨言没给他用麻醉药。
“忍着疼,看着镜子,你要记住我的每一个步骤和手法。”梨言浅浅一笑。
等我弄死你全家。段小正在心里骂。
“你文不能写,武不能提。到了那种地方,要混出头,没点过人的本事可不行。”梨言用刀拉开了段小正眉骨上方的皮肤。
段小正的嘴里被塞上了狗粮骨棒,一声也吭不出。
“你的针线绣功那么好,这些是雕虫小技。宫府的男人堆里不好混,元贤是前车之鉴。好在,你和元贤还不太一样,凭你这张脸,或许在女人堆里混个风生水起还容易些。加上能让她们变美的好手艺,”梨言端详着满脸血污的段小正,眼里起了雾,“我答应元贤能保护你的,也就只能是这些了。”
十天之后,拆了线。
温泉自后山来,池中的水很清,能看见池底的石头。通向汤池的路,铺着卵石,木屐踩在上面会发出喀喀的响声。
伺候段小正沐浴更衣的,是内侍龙竹。等到小内侍退出围屏,足音悄寂,龙竹才请段小正宽衣,自下汤池。
水气泛起,暖意弥漫。段小正背倚池沿,龙竹足步极轻,跪在池边,将水漓漓落落地舀起,又涟涟漪漪地向段小正的背上抛下。
“世子离宫有十年吧。”龙竹音色如绵。
若邪君死了快十年了,所有人对他的记忆都停在他七岁那一年。
“气度举止越发像老玄王了。”
这是奉承,也是提示。那位玄王老大爷,了解一下。
“世子小的时候,老奴背着世子骑墙攀树,世子怕是都忘了。”
龙竹和若邪君的关系很近,段小正抬眼看看他,一个面白无须的老太监,低眉顺目,相貌很端正。
“世子七岁的时候,从古槐上摔下来,左肩着地,被石头磕破了,留下一道疤,枣核儿那么大,就在这儿。”龙竹的水舀在段小正的左肩停下,“老奴年岁大了,想是记错了。”
看来,需要补的课还有很多。
段小正拔下顶上的发簪,在水舀停下的地方,剜开乌枣大小的一块皮肉,深有寸余,血流如注。
汤池的水,温热而刺激。血,染红了池中的水。但很快,就淡了。
段小正穿罢中衣,龙竹击掌两下,进来四五个小内侍,捧着衣物鞋袜。
素白绢纱大袖长衫还算妥帖,但外罩的隐金缁纱博袖衫子则过于奢华了。柔韧的黄金,在黑色的纱织品中穿行,时而是细丝,时而是粗线,时而是繁琐的卷草和云纹,时而是奇异的兽面和麟甲。
从铜镜中看,白衣缁纱里,缕金的龙隐约地游伏在身上。
“是什么纹样?”段小正问。
“是忍冬卷草。”龙竹答。
放屁,明摆着就是五爪龙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