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久候在门外。
丁香色的披风将她裹住了。她在风里等了许久。甘棋的车马走的时候,她看见了。若邪君并未随行。
“你怎么又来?”鹤儿出来关门,瞧见她。
“二十七堂女侍轻裁求见若邪君。”轻裁和声细语地同这小孩儿说。
“你们的这本东西送错了人。”鹤儿把《般若经》还给她,“我们世子说了,你们要借我们这儿传书递话,我们是要收钱的。”
果然,若邪君不问世事。
“这是千笙公主为若邪君生辰亲抄的《般若经》,并没有送错。还请转交若邪君。”轻裁推却不收,“我有要紧事求见。”
鹤儿挠挠发鬏,转身走了。
玄宫的消息,总是传得很快。云间君的人在佛光海光明山灭了襄王的鬼目大军。而佛光海是二十七堂千笙公主的封地。
“事涉三宫。”龙竹点破关节,“二十七堂一定会出面。”
段小正焚过香,沐过浴,换好衣裳,打理好发冠,用了一碗子乌茶。
“这件事,帮谁不帮谁,全看世子的心情。高长恭的傩面在谁手里,才是要紧的。”龙竹垂手站着。
“真有这么一件东西?”段小正从茶碗里舀出一颗煮破了的龙眼。
“世子说有,就有。”龙竹跪过来,接了茶碗。
天色,将要微亮了。
“贵客。”段小正款步出来。
轻裁敛袖见礼,“冒昧。”
“不敢。”段小正客气地还了一礼。
“我们公主请若邪君过去议事。”轻裁说得简约,“议事地选在二十七堂的琉璃天,各位世子公主恭候多时了。”
青丝,挽作两朵分髻,用象牙骨簪绾住。玉花骨朵垂坠摇摆,金银玉色皆不毕显,自有风华在侧。这个宫女的眼睛,明澈摄人。
“你还有别的话要告诉我。”段小正静观其形色。
“玄宫诸王,以四世子之家军功为最上。弃如闲棋,十年已往。若邪君雏凤清声,既作潜藏,何必虚名之下,反受其累。”轻裁所说与梨言如出一辙。
“你离间萧氏手足。”段小正不以为然。
“这里的事,固然难解,我们公主也未必尽知。若邪君又何尝不是?”轻裁笑了一笑。
二十七堂千笙公主,和一十九堂梨言公主很不一样。
“我只听过,树欲静,而风不止。”段小正佩剑于腰。
“木秀于林,风必折之。何况,猢狲已散,既倒在望。”轻裁语多讽劝。
剑眉微扬,段小正听出弦外文章。
琉璃天,原来是千顷竹海,在翠岭东南。竹林绝境,月影耸碧。拾阶而上,山道盘缠,竹林尽处,水深无际。高大修长的凤尾斑竹,环作半壁,山风过处,清姿摇曳。
清脆的木屐声,在半壁最高处止步。
细风吹拂着缟袂,寒露浸湿了茜纱。菟丝萝裙轻拂霜佩,乌菱双鬟薄不胜花。曳地的长发如风轻,如云淡,几许发丝垂落襟前。
采儿将贝白罩衫轻覆在千笙肩上,“公主,仔细风寒。”
纯誉请不动若邪君,就派人到二十七堂,搬出佛光海、光明山。
这两处是千笙的封地,她不能置身事外。不容千笙提出异议,纯誉把议事地定在了二十七堂的琉璃天,名为借用,实为谕旨。
大世子纯誉、一十九堂梨言、七世子海初,凰衣公主明王永平的人,加上与此事毫无关联的若邪君,齐集于此。二十七堂还从来没这么热闹过。
现在,其他的人都已经到了,若邪君来与不来,千笙都难脱干系。
凰衣公主的独断专行、刚愎自用,遗传到纯誉,堪称炉火纯青。
“几更了。”千笙咳了一声。
“快五更了。”采儿递了手炉给千笙。
灯笼,从竹海里隐隐约约地照出来。轻雾浮起在夜色中,远远地,纷丛无尽的青竹,掩映出车马的影迹。
“是轻裁姐姐。”采儿认出第一个从夜雾里出来的人。
三十二盏白纱宫灯,分列两行,内侍一色的黑衣锦靴。两两一组,穿雾而出。最后是一匹白马。
这个出场和节奏,激发了一些人的不适感。他们大多来自大世子宫,自认为是已经升了天的鸡犬。把其余两宫的侍从排挤到了远处的角落。
“嚯?”一个校尉把手里的刀提了起来,“这他娘的是要跟咱们摆谱啊!”
人群开始躁动。
一条银鞭横里飞出,将校尉索落束住,猛地往半空里一抛。那校尉猝不及防,吓得大叫一声,头冲尘埃,直栽下来。
没有动静。人趴在地上。
“死了,他摔死了。”有人叫了一声。
人群一片惊怖的哗然。
采儿吓得捂住嘴,却不知往哪里躲。千笙微皱了眉,转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