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瑈原以为自己会彻夜不眠,谁知头一沾着枕头便昏昏睡去。或许,是因为累了吧。
她是被疼痛唤醒的,梦里磕到了满地的冰碴子上,迷蒙间竟觉得手臂上传来的痛感格外真实,她挣扎着醒过来,才发现睡前放在身上的棋子吊坠在手臂上硌出了一个深深的红印。
顾瑈随手把吊坠塞到枕头底下,颓废地坐在床边让脑子清醒了一会,又回头把吊坠掏出来,放进了一个样式简单的小木盒里。
兴许棋子在手臂下垫了太久,一直到下午去陪黎王后散步,顾瑈身上的红印都还没完全消下去,留了道浅浅的痕迹,像是一轮在云后若隐若现的满月。
顾瑈的袖子向来宽大,一抬手便顺着手臂滑下去,黎王后眼睛尖,一眼便瞧见了,抓着她的手仔细端详:“什么时候受的伤?”
“不小心硌着了。”顾瑈答的隐晦,黎王后瞧着没多严重,也就没再追问。
两人走累了,在凉亭里坐着喝茶,一个宫人手里拎着竹笼子匆匆经过,看到顾瑈和黎王后,上前行了一礼。
黎王后觉得这宫人有些眼熟,便多问了一句:“你是珝儿宫里的。”
“回娘娘,是。”宫人话音刚落,手里的笼子忽然晃了两下。
顾瑈原本没精打采的刮着茶盏里的浮沫,视线到处飘,正好扫到了,便随口问道:“笼子里是什么?”
宫人脸上笑盈盈的,也没有打开笼子的意思,只冲着顾瑈道:“是只畜生,公子说瑞宁殿下见不得带毛的东西,让我带去宫外放生了。”
黎王后神色间有一丝不快:“既然知道,当初何必又养它?人喂养惯了,骤然放出去,必然要饿死的,同杀了它有什么两样。”
“倒不是公子养的。”宫人神色尴尬,支支吾吾半天,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黎王后见他半天说不出所以然来,皱着眉头将人打发走了。
顾瑈若有所思地转着杯子,视线一直跟着笼子远去,半晌,趁黎王后看绣样的空当,示意缇缃附耳过来,低声交待了几句。
缇缃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天秘闻,脸上浮现出十足的惊讶,半张着嘴看了顾瑈一眼,似乎想从她脸上瞧出玩笑的痕迹。
“你们主仆二人神神秘秘说什么呢?”黎王后捧着绣样,饶有兴致地望着二人。
“这衣服有点薄,我让缇缃回去拿件披风。”顾瑈递给缇缃一个催促的眼神,“快去快回。”
缇缃欲言又止,在顾瑈催促的眼神里一脸为难地离开。
“快入秋了,是该常带着,指不定什么时候变天。”黎王后忽然握住顾瑈的手,语气欣慰,眼底却有若有若现的担忧,“你能想着照顾自己就好,身子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什么事都是过眼云烟,不值得你多花心思。”
过眼云烟……
黎王后言外之意实在太过明显,明显到顾瑈想装傻都不行。她看着黎王后飞扬的凤眸,脸上漾开释然的笑容:“过客而已,日子还长。”
口不对心是人的通病,否则顾瑈也不会在答应黎王后的同时,让缇缃把小雪带回寝殿。
颜蔚或许不值得原谅,但小雪是无辜的。这是顾瑈的想法。
从昨天晚上起,顾瑈就陷在一种奇怪的情绪里,说不上愤怒,也说不上伤心,积郁在胸口,不知从何排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