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节前后的宫宴一个接一个，席上来来去去也都是那些人，顾瑈若是有看上眼的，哪里还需要在迎春宴上被赶鸭子上架。可既然答应了黎王后，表面功夫总要做一做。

顾瑈听着黎王后详尽的介绍，懒懒地扫视着下头，只要看起来顺眼的皆点了头。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把黎王后哄的喜笑颜开，宴会结束时轻易便放她回了公主府。人在屋檐下，必要时低个头还是有用的。

早上祭祖，中午应付黎王后，晚上的宴会还得强颜欢笑，顾瑈实在是累垮了，一上马车便斜斜倒在角落里睡了过去，再醒来时，马车已到公主府半个时辰有余。

“殿下醒了？回房睡吧。”缇缃见她睡的熟，便没叫醒她，一直在车里守着。

顾瑈睡眼惺忪地点了个头，摇摇晃晃跟着缇缃下车。没走两步，就听到前方不远处传来一声尖叫，几乎要把夜空划出一条口子。顾瑈浓重的睡意顿时去了一大半，原本都快闭上的眼睛睁得比天边的月亮还要圆：“出什么事了？”

缇缃本欲去瞧一瞧，只是刚才等顾瑈的时候，她把所有人都遣回去了，此时顾瑈身边只跟着她一个，若是就这么走了，留顾瑈一个人在此，万一遇上什么危险……

“过去看看。”顾瑈胆子向来够大，缇缃还在犹豫之时，她便果断抬步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

那里是公主府的花园，几乎在公主府最中心的位置，顾瑈对自己府上的护卫还是比较信任的，所以她觉得外人一般进不来，多半是府上的人出了什么事。

顾瑈的猜测果然没有错。她与缇缃走近花园门口时，远远望见一个身材瘦小的侍女正从花丛里往外拖着一个人，嘴里念念有词，不知在念叨什么，只听得出声音有些颤抖。

“你在做什么？”

缇缃一声厉呵惊得那侍女几乎把手里的人扔出去，大约是腿软了，她顺势往地上一跪，头死死低着，一个劲儿往青石路上磕，骨头与地面撞出的声响，顾瑈隔得几十步远都听得到。

顾瑈听不下去，走了两步想让她起来，谁知那侍女更加慌张，身子弹簧似的起落，嘴里囫囵不清道：“不是我，不是我，她自己死的，我只想找个地方把她埋了，殿下明察，殿下明察啊。”

“你先起来。”顾瑈无奈地停在原地，“要我信你，总得先解释清楚前因后果。”

侍女如蒙大赦地撑起身子，胳膊抖的像筛糠，额头在蒙蒙夜色下泛着一片昏沉的灰：“我做完自己手头的活计，准备去厨房找些吃的填填肚子，经过这里时，听到花丛里有响动，就多看了一眼，结果就看到有个人躺在里头，我叫她也不回我，我就想着，先把她拖出来，看看是死是活……”

顾瑈探寻的目光投向已先一步赶去的缇缃身上，缇缃冲她点点头，神色却不容乐观：“还有气，不过很弱。脸上都是泥，看不出样貌，不知是府里那个侍女。”

“叫值夜的大夫来，先救人。”顾瑈一面靠近地上躺着的侍女，一面扯下随身带的帕子，蹲下身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泥。擦到一半时，顾瑈蓦地停下来。

“殿下，不如我来？”缇缃试探着去取顾瑈手里的帕子，却发现她攥的极紧，寻常力气根本拿不出来。

“不必。”顾瑈语气平淡，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深吸一口气，“大夫还没来么？”

“不如殿下我先送殿下回去，等……”

“不必。”顾瑈干脆地打断缇缃，两只手绞着帕子，骨节泛出惨白，“此事不要再惊动其他人，免得人心惶惶。”

顾瑈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回地上躺着的那人身上，眉头轻轻拧起：“她们二人，都安置在我院里。”

若是为了封锁消息，这个安排倒也说得过去，可缇缃总觉得顾瑈的反应有些奇怪，明明眼神飘忽，面上却极力表现出镇定，似乎想隐瞒什么。

缇缃心生好奇，又看了手底下的人一眼，她脸上的污泥已被顾瑈擦去一半，然而夜色昏沉，缇缃只觉得这半张面孔眼熟，却想不起来到底是府上的哪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