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最后一抹光辉消散在远山时,颜蔚带着顾瑈原路返回了御书房。大概是填饱了肚子,胆子也变大了,顾瑈一路睁着眼睛,将路线记了个模糊的轮廓在脑子里。
御书房的窗户仍旧敞开着,就像她们离开时那样,窗里黑漆漆一片,好像并没有人进来过。顾瑈从进宫时就绷紧的神经一松,拎起裙摆不顾形象地翻上窗户。
颜蔚在背后搭了把手,而后轻轻一跃,落到了顾瑈身前不到两寸的地方,对岸亭阁的灯火倒映在池塘里,一起藏进了颜蔚的眼底,如天边明星闪动:“没有什么想说的?”
“说什么?”顾瑈微微侧了头,看着地面上被书房外的灯火拉出的一条长影。
“什么都可以。”颜蔚小心地把顾瑈搁在眼底,“第一次出宫,你就这么平静?”
“那倒不是。”顾瑈指了指心脏的位置,展颜一笑,“都在这里了,不说出来也可以吧?”
“可以。”颜蔚微颤的声音随着冰凉的双唇一起落在顾瑈额头上。顾瑈放在心口的手蓦地攥紧,有那么一瞬几乎忘记了呼吸,恍然回过神时,颜蔚已经点亮了桌上的烛火,正抬眼瞧她。
顾瑈脑海里闪过一个不太清晰的画面,似乎也是颜蔚站在烛火旁这么望着她,仔细想一想,又像是颜蔚端着一盏烛台,旁边是一扇窗户。这个画面稍纵即逝,顾瑈想要再细细回味时,却已经抓不住踪影。
“顾珝还没回来?”颜蔚行若无事地与顾瑈搭话,仿佛方才的一切是被灯光照散的泡影,“不是说今晚有事要谈?”
“可能在别处。”顾瑈松开被她捏皱的衣领,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指。一整个下午,不可能没人来御书房,大概是看她不在,又离开了,顾瑈不确定地抬声唤道,“缇缃。”
门外出现一道人影,声音却不是缇缃的:“殿下,公子有事请缇缃姑娘去办,临走之前还吩咐,您回来直接去寝殿就行,他在那里等您。”
顾珝多半是有意支开缇缃,此事非同小可,多一人知晓便多一分风险。顾瑈与颜蔚对视一眼,动身去了寝殿。
认真算起来,顾瑈至少有小半年没来过寝殿,以前觉得住在哪里都一样,一个是她长大的地方,一个是她要度过后半辈子的地方,唯一的区别,就是宫里有太多她舍不下却又不得不当做过眼云烟的回忆。可是现在颜蔚朝夕都在眼前,便已失去了刻意躲避的必要。
“但愿他是真的想通了。”进门之前,颜蔚忽然默念了这么一句,顾瑈听得满头雾水,却已来不及问。
偌大的侧殿灯火通明,只坐着一个顾珝,远远看去,显得单薄又孤寂。华茗不在,虽是意料之中,顾瑈却也难免有几分唏嘘。成婚之后二人便出双入对,这回大概是分离最久的一次,甚至没有再挽回的机会。
“回来了?”顾珝没回头,语气平淡,听不出半点落寞,“去哪里了?”
“随便走了走。”顾瑈随口含混过去,“下午可有什么要紧事?”
“没有。”顾珝转过身,黯然瞥了颜蔚一眼,“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