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冬此来的目的很简单,只传了一句话:“王后请二位殿下去含元殿一叙。”
名义上是黎王后相邀,然而到了之后顾瑈才发现,只有黎王一人孤零零在偌大的殿里坐着,往日堆满公文的几案空旷荡荡,只摆着一方样式简单的烛台。
顾瑈走近了才看清,黎王手里拿着一个手掌大小的物件,正专心致志地端详。顾瑈怕吓着他,轻声唤道:“父王。”
黎王如梦初醒般抬起头,额上似又比前几日多了几道皱纹,声音如鬓边的白发一般苍老:“来了,好几天没见你们了,怎么一个个看起来没精打采的。”黎王眯着眼睛,仰头打量二人。
顾瑈正打算开口,黎王却抢在了她前头:“事情我都知道,你们也不必瞒着我。卫王那老东西,这次是做了十足的准备,野心勃勃啊。”黎王望着被风吹起的垂帘,像是出了神。
“父王放心,此事已经解决,回击的法子,孩儿也已谋划好了。”顾珝面色愧疚,语气却格外坚定。
“你们两个年轻,与那个老狐狸斗起来自然要吃亏。这宫里不知还有多少他的暗子,以后可要多提防。”黎王摊开手掌,语气不紧不慢,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若是实在防不住,不妨主动出击。”
顾瑈眼皮狠狠一颤,她看清楚了,那是半枚兵符。黎王的意思莫不是……顾瑈转头去看顾珝,他正神情严肃地望着黎王手里的兵符,不知在想什么。
“父王老是老了,脑子还没钝。边关四镇只是个开始,开始了就不会停下来。当年越国如何被灭,珝儿你应该还没忘。卫王野心不小,图谋天下,越国倾覆的那一刻,黎国在他眼里恐怕就已是一只待宰的羔羊。这把刀磨了两年,终于亮出来了。”黎王低头摩挲着兵符,喃喃像是自语。
从含元殿出来已是深夜,月悬中天,孤星几点。顾瑈在殿前的空地停下,仰头望了天际许久,直到有些头晕才收回视线,她问身边沉默的顾珝:“如果越国还在,现在会是怎样?”
顾珝的侧脸掩在一片昏暗里:“两国筹谋着灭掉另一国。也许是我们,也许是他们。没有人会愿意永远都守着这一片小小的土地,就看谁的动作快,谁能笑到最后。”
黎国显然不是动作最快的那一个,至于能不能笑到最后,没人敢断言。纵然顾瑈与顾珝再信任自己的将士,也不能不承认,如今的情势对黎国来说大为不利。
粮草是一方面,兵力的差距则是另一方面。两年前的大战后黎国便一直休养生息,自然比不上卫国的精兵,这也是黎国收复了边关后便只守不攻的原因。
领兵将领不熟悉卫国的环境,更没有详尽的地图在手,贸然追击只会羊入虎口,一去无回。
何况正如黎王所言,在计谋上他们已经输了一着。
然而三天后收到平城城守送来的急报时,顾瑈才知道,他们输的早已不仅仅是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