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国大军用了多长时间攻破边关四镇，顾瑈不是很清楚，但靠近边关的平城已经岌岌可危，是摆在眼前无法扭转的事实。

“边关，可还有人生还。”顾瑈听到自己颤抖着问出这句话，一低头，有冰凉的东西顺着脸颊落在纸上。

边关四镇将平城死死挡在身后，若非全部陷落，平城不可能受到战火波及。可是八天里顾瑈没有收到任何一封从边关发来的急报，除了全军覆没，她想不到更好的解释。

前前后后算起来也不过十天而已，怎么情势便急转直下到了这种地步。

顾珝沉默了许久，没回答顾瑈的问题，转而道：“卫军来得猝不及防，平城只怕难以守住。”

顾瑈抬起袖子从眼睛上擦过，摊开手边的地图，指着王都西北某处：“下一个是固城，城守得到消息应该有所准备。如今派援兵前去，应该还来得及。至于派谁……”顾瑈还没考虑出结果，门外便传来中气十足的声音：“臣李柯求见。”

顾瑈飞快地递给顾珝一个眼神，后者点点头，上前开了门。

人是顾珝叫来的，有些事情非得当面商量不可。粮草一事后顾珝便觉得身边可用之人寥寥无几，谁都不敢轻信，何况如此紧急的军情，传话之人三言两语未必解释的清楚。

李柯看到桌上的地图和散落的信纸，心里已经有些明白顾珝叫他进宫的意思，再看兄妹二人的脸色，心里有了九成的数。

李柯见兄妹两人欲言又止似是有所顾忌，以为是年轻人碍着辈分不好主动开口，便道：“二位殿下不必顾虑，有用得到老臣的地方，尽管提便是。”

顾瑈默不作声，将急报递给了李柯，神情复杂地看着他脸色一变再变。

李柯重重的一声叹息狠狠砸在顾瑈心上，几乎让她喘不过气。顾瑈没敢抬头看李柯，只听到他不停地念着：“死得其所。”四个字。

“殿下，若想保住固城，只怕得连夜出发。”李柯郑重地将信报交换给顾瑈，轻轻地拍了她手臂两下。

“好，那我们就连夜出发。”顾珝一句话引得顾瑈和李柯都愣了。

“我们？”顾瑈又重复了一遍，却见顾珝拿出了那晚握在黎王手里的半枚兵符。黎王什么时候给他的？

“事不宜迟，先调兵要紧。”这是顾珝离开御书房前，留给顾瑈的最后一句话。援军出发两天之后，顾瑈从他藏酒的地方找到一封未署名的信，没有封蜡。

顾瑈犹豫了很久，还是拆开了。信头写着“阿瑈”两字，显然是给她的。

“阿瑈，政事交由你一人，为兄过意不去，但将眼睁睁看着千万将士的命运悬在刀尖之下，我更过意不去。”顾瑈只读了前两句，便不由得开始怀疑，顾珝亲赴战场究竟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念想。

顾瑈还没来得及深思，就被华茗的名字吸去了目光。顾珝离开的当晚，华茗进宫了，在顾瑈面前哭了整整一夜，顾瑈安慰得累了，便躺在榻上小憩，伴着她的哭声睡过去，又被吵醒，如此循环往复了一夜。

破晓时分，华茗兴许是哭累了，最后问了一遍：“他当真一句话都没留给我？”得到顾瑈并未有任何改变的点头之后，踏着晨光头也不回地出了宫。

顾瑈读完了整封信，大概清楚了顾珝与华茗之间是什么情况，大约那日的会面并没有解决任何问题，反而加深了两人之间的裂痕。华茗和顾珝之间的信任就像是一道搭在两处悬崖之间残破不堪的木桥，在经年累月的腐蚀之后，终于被摧垮了。

顾瑈坐在地上，头靠着柜子，视线落在信纸上，思绪却飞去了公主府。不知为什么，她突然很想念颜蔚，比任何时候都强烈的想念。

那日深夜进宫后，顾瑈只与颜蔚见过一次面，是大军离开的那一日在宫门前的匆匆一瞥，一句话都没有说，甚至连对方的神情都没有看清。

印象里颜蔚进宫都会去找她，可是那天顾瑈只等到了华茗，顾瑈甚至怀疑是不是她眼花了。后来转念一想，有华茗在跟前，颜蔚自然不好出现，便也释怀了。

可是释怀归释怀，只要脑子得了片刻空闲，想念便决了堤一般如何都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