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炎热的盛夏，日头烈的能把人晒化，顾瑈跪在烟火缭绕的灵堂前，却感觉到彻头彻尾的冰冷。雪上加霜说的大抵就是此时的黎国，固城未有捷报传来，宫中却先乱了套，军心如何能稳。

顾瑈神思恍惚，隐约听得身后的人声忽地嘈杂起来，她动了动僵硬的身子，膝盖上传来一阵刺痛，双腿一麻，险些摔倒在灵位前。有人一把扶住她，顾瑈以为是缇缃，顺口问道：“出什么事了？”

“王后晕倒了，你千万撑住。”声音很熟悉，但不是缇缃。顾瑈侧头看了一眼宫女打扮的颜蔚，并没有太多惊讶，若无其事地任她扶自己起来，先去瞧了黎王后的情况。

太医就在一旁候着，见顾瑈来了，连忙道：“殿下放心，王后只是悲伤过度，加之天气炎热中了暑气，所以体力不支晕了过去，只需歇息片刻，用些去暑的药物即可。”

顾瑈有心陪着黎王后，奈何灵前不能没人守着，只好先吩咐宫女：“送王后去偏殿。”她环视了一圈，随手抓住一个落在后头的小丫头，问道，“缇缃呢？”

宫女摇摇头：“人太多，没看见。”

顾瑈感觉袖子被人扯了扯，后知后觉想起身边有一个现成的人，挥手打发了侍女，转向颜蔚，正要开口，却见颜蔚指了指门外。顾瑈顺着看去，眼里的疑惑立时成了讶然，等缇缃和华茗走近时，却已看不出半点情绪。

缇缃手里拎着食盒，解释道：“方才我见王后不适，便去取了些解暑的瓜果，回来时正好碰到华茗殿下。”

“母后去偏殿休息了，送去那边吧。”顾瑈的话说给缇缃，眼神却落在华茗身上，她今日着了一身素衣，衬得毫无生气的脸越发苍白，顾瑈只是几日没见她，却觉得像是隔了好几年一般。

缇缃经过时，似乎看了颜蔚一眼，顾瑈的注意力都在华茗身上，余光瞧的并不真切。

华茗上了香磕了头走到顾瑈跟前，探寻的目光上上下下扫过垂首敛目的颜蔚：“好像从没见过。”

“最近人手不够，缇缃一个人忙不过来。”华茗没见过颜蔚，顾瑈便有恃无恐，不闪不躲地与华茗对视，“嫂子不妨留下，也好帮帮我。”

“好啊，阿瑈开口，我怎么能不依。何况，他不在，这些事情自然要我来。”华茗的眼底像是布着一层阴云。

“辛苦嫂子。”顾瑈瞧着她黯然神伤的模样，心中难免生出些不忍，想起顾珝信中所言，更觉得她可怜。

华茗的一举一动都在顾珝的眼线的监视之下，她没有得到机密的机会，更没有将机密传出去的机会。至少到目前为止没有发现她与外人有过接触。

但是华茗的身份，顾瑈和顾珝都不敢断言。颜蔚的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暂且不提，即便此事是真，卫王这样的老谋深算的人，如何还能容忍知晓这个秘密的人活在世上，更不必说凑巧被顾珝的探子打听到。

这样的秘密，本该带进棺材绝口不提才是。

卫王宫的探子是否已经暴露，顾珝不敢保证。但卫王在黎王宫布下的暗子还未曾暴露，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华茗是卫王无数暗子中唯一清清楚楚摆在众人眼前的一颗，却也是最让人迷惑的那一颗。顾瑈和顾珝想不通卫王送她来黎国的目的，她似乎是整盘棋的关键，又似乎游离在棋局之外。

顾瑈恍然想起颜蔚当时送她的那两盒棋子，她好像一直没来得及问，那究竟是华茗带来的东西，还是颜蔚为了做戏准备的贺礼。

思及此处，顾瑈忽然回头看了一眼颜蔚，发现她正淡淡瞥着自己与华茗握在一起的手，顾瑈心底一虚，连忙放开了，不自然地冲华茗笑了笑：“都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