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珝快马加鞭,终是在黎王下葬的前一天风尘仆仆赶了回来,一身素衣如他的脸色一般灰扑扑,胡子拉碴毫无形象可言,即便如此,顾瑈还是从华茗和一众大臣的眼里看到了闪烁的光。
顾瑈只觉得身边掀起一簇又一簇的风,抬头去看时,顾珝已被大臣们团团围在中间,七嘴八舌问着什么,顾瑈听不真切,却能大概猜出来一些。顾珝从前线回来,众人想从他身上得到的自然是军情。
顾瑈没仔细听便先离开了,有些事不能摆在明面上说,得等顾珝抽了身再问。
她转头正要走,却发现身边空无一人。不知是不是因为颜蔚陪着她的缘故,缇缃这几日出现在顾瑈眼前的次数屈指可数,现在怎的连颜蔚都不见了。是因为顾珝回来了吗?
顾瑈眺视人群,没在成片的缟素里找到颜蔚的身影,灵堂的门又被堵的水泄不通,她只好打消进去的念头,独自缓步往御书房去了。
这几日忙于黎王的丧事,御书房恐怕早都堆满了各地发来的折子,想来不是为了悼怀黎王,就是为了战事。顾瑈心事重重地走近御书房,正要推门进去,忽然觉得肩头被人轻轻一拍。
顾瑈心里一惊,却瞧见颜蔚闪到她身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硬生生把一声惊呼压在了嗓子眼。
颜蔚在御书房做什么?顾瑈还没来得及起疑心,便被颜蔚揽着腰飞上了屋顶,起起落落几下,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对着池塘的后窗旁。
窗户如常开了一条小缝,没等颜蔚示意,顾瑈就鬼使神差地凑了过去。后窗紧邻池边,寻常人根本无法落脚,顾瑈两次来这里,都是凭颜蔚揽着才不至于掉进池子。
大概是发现了要紧的事,否则颜蔚不会特意带她绕到这里来。
顾瑈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却在看清屋内那人的一瞬几近停滞,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说不清是难以置信还是失望。缇缃就在几步之外,翻找柜子的动作娴熟得让顾瑈如遭雷击一般僵在原地。
所有的地图都在柜子里放着,柜子上了锁。但缇缃手里亮晶晶的东西,分明就是打开柜子的钥匙。
顾瑈摸了摸腰间一模一样的钥匙,不觉皱紧了眉,脸色沉得像身后的洒满阴影的池水,眼睁睁看着缇缃拿出了其中一张地图,警惕地扫视着四周,顾瑈往后侧了侧身子,听到屋里传出上锁的声音。
这里通常不会有人来,大概缇缃也没有想到窗外会有人。
顾瑈再探过头时,缇缃半个身子已经在门外,地图不知所踪,想来是被她藏在了身上。
会是误会吗?如果不是,那缇缃的钥匙从何而来,整个王宫,本该只有顾瑈身上那一把才对。
卫军盘踞平城,黎军守着固城,两军遥遥相望,都在等待时机。此时一张固城的地图,哪怕只是简单的布局图,都有可能改变整个战局。缇缃手里的会是哪一张?
顾瑈控制着手下的力度,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地推开了窗户,如上次一般轻盈地翻进了书房,径直奔向放地图的柜子,手下飞快地将地图翻了一遍,心上又覆了一层寒霜。
固城的地图果然不见了。
颜蔚趴在窗边,慢悠悠道:“不如先看看她去了哪里,跟什么人见面。”
缇缃不会直接把地图交出去,多半要找人拓印一张一模一样的,不然要不了多久就会被顾瑈发现。
顾瑈稍一迟疑:“有办法在她们接头时拦下地图吗?”阻止地图传出去很重要,揪出卧底也同样重要,只是这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并不大好实现的样子。
“我试试。”颜蔚神色间的为难也只是一闪而过,向顾瑈伸出手,显然是打算带上她。毕竟是王宫,有顾瑈在身边,行事方便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