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绝对相信孟尝和赵彧的能力,他们说安得,我便安得。
算着日子,差不多到了每年去春游的时节了,都传文人墨客皆喜渼陂湖,渼水汇成之陂,一弘荡漾,实为关中山水最佳处,我便年年央着赵彧带我去,思量着说不准哪回就能遇上李太白先生呢。
上回青州那档子事,经不起推敲,我愈发觉得百柳和春堂他俩许是见我那不是人的爹大限将至,便悖了他的命令,想赶紧抓我回去为他续命,否则照他的说法,十八岁之前需得避开我的,又怎会让手下提前带我回去。
赵彧应了我去渼陂湖的要求,准备了一些干粮和银两,还带了鱼竿和两顶布帐,收拾妥当后,实在忍不了我在他面前几番扭捏,开口道:“有话便说,吞吞吐吐像什么样子。”
我那点小心思哪瞒到他俩眼前去,果不其然听见孟尝在一旁多嘴道:“霍小镖头昨儿刚从益州回来,应是得的了几日闲吧。”
我面上一红,扯了扯赵彧的袖子,声音小得很蚊子一般。
“小叔,可否邀霍十安同去……”
“你好好说,”赵彧不知何时学去了几分孟尝的不正经,抽回袖子盯着我,瞧着是正色,但话却不着调,“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理直气壮地好好说,也许我就应了你呢。”
“小叔,可否邀霍十安同去游湖,我……”我咬了咬牙,知道他定会同意,不过是想确定我的心意罢了,“我想他了。”
“好,这才像个男子汉么。”
赵彧眼中饱含笑意,站起身来抚了抚我的额头,想了想又与我说道。
“小二,你且记住,无论何时,感情本身都是无罪的。心悦男子并不是什么难以启齿之事,你无需想着一定要有一方作女态或如何,更无需为此改变自己的习向,最重要的是,喜欢就要承认,扭扭捏捏不似男儿所为。”
我点了点头,与他俩约了在西城门见,便满心欢喜地跑出家门去寻霍十安了。
有了小叔的支持,一进巷子我便扯着嗓门喊了句霍十安,随后如愿地在跑到他家门口的那一刻,透过愈开愈大的门缝,看到令我朝思暮想的那张脸。
“嘉树,你这嗓门,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欠了什么赌债,债主讨要上门儿了呢。”
霍十安无可奈何地对我笑笑,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开门见山:“我们要去渼陂湖游玩,你也同去,好不好!”
“你们?赵庄主和孟先生吗?”
霍十安有些犹疑,我点点头,不知道他为何会这样,便问道:“怎么了,可是刚押镖回来太累,想休息休息吗?”
“不是。”
霍十安摇摇头,却没了下文。
“那去吧……”我往他跟前儿凑了凑,“也不是外人了,再说,我想你去……”
耐不住软磨硬泡,霍十安最终还是应了我,换了身衣服便与我一同赶往西城门。
赵彧他俩早就等在那儿了,一见霍十安,孟尝便招了招手:“霍小镖头,来啦!”
他的神情让人看不太懂,但我清楚地感觉到霍十安在旁边顿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对着他俩极有礼貌地打了招呼:“赵庄主,孟先生。”
路上赵彧和孟尝并未对我多做理会,仿佛人家两个是出来游山玩水的,而我只是个不识相的意外。瞧着他俩没注意,我偷偷凑到霍十安耳边问道:“十安,你怎的那么怕我师父?”
霍十安没答我。
我又问:“那日在青州城的客栈里,你俩说什么悄悄话儿了?”
他还是没说话,我有些不高兴了,收回脑袋离他远了些,自顾自地往前走去。
见我如此,他抬起一只手将我揽回至刚才的距离。
“孟先生只是嘱咐我,要对他的身份保密罢了,并没什么要紧的。”
这回换我撇着嘴不答话了。
“怎么,生气了?”霍十安不知怎么哄我,只得叹了口气,“我不是怕孟先生,只是不知如何说罢了,下次我若嘴笨,便直接告诉你我不知如何说,或是还需要想一想,不会再像刚才那样不答话儿了,可以吗嘉树?”
我微微点头,勉强认同了他的话。
值着鱼肥水美的季节,渼陂湖畔门庭若市,好不容易寻了处人不太多的地方,孟尝将两个布帐支好,架了钓竿便在湖边一屁股坐了下来,赵彧负手而立,眺着湖面上泛舟的人们,霍十安则帮着拾柴火,我在孟尝身边坐着,拄着脑袋,目光在他们几个身上来回打量。
孟尝抬脚轻轻踹了我一下:“二子,你死乞白赖地给人家拖过来,是让人家干活来了?帮忙去!”
我应声起身,一路小跑到霍十安身边,帮他归拢着拾起来的树枝,没多一会孟尝便钓上来一条鲢鱼,甩到我们脚边,让我们先烤着。
火苗搅动得树枝噼里啪啦的响,赵彧从行李中拿了个两个梨子递给我和霍十安,我接过咬了一口,清甜的汁水顷刻充盈至口腔各处。
霍十安也接过梨子,礼貌地道了声谢。
“霍少侠,长安虽贵为皇城,但要说繁华,还是不比洛阳的。”
赵彧抖抖衣摆,在我俩对面坐下。
霍十安回以微笑:“繁华如何,萧条如何,人活一世,总要长足了眼界,揽得了良人,才算不枉。”
我自认没文化,垂着头扒拉了几下串着鲢鱼的枝条。
赵彧蹙眉:“那敢问霍少侠,如今眼界可足了?”
“自然还未,凡尘富有高山大川,数之不尽,恐世人穷极一生也体会不完吧,毕竟此刻挽过之水,下一刻便不复从前了。”
“你们说点我能听懂的,行吗?”我听得快睡着了,托着下巴道。
赵彧没理会我,又道:“那良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