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某处的一片海域，正是大好晴天。万里无云，天色碧蓝，偶尔有海鸥飞过。海面一层又一层地卷起乳白的浪花，带动着晶莹细碎的阳光起舞，如同踏着独享的节奏。

一搜航船缓缓驶来，碾过这些欢跳的海浪。

“老大，这回我们收获很不错噢！”一个瘦小嶙峋的寸头将麻袋扔到地上，“哐”的一声，大把大把的黄金珠宝散落开来。

“你就不知道轻点啊？磕坏了搞啥？”寸头正笑得开心，一只手就往他脑袋上狠狠拍了过去。寸头恼火地一看——另一个稍微强壮点的刀疤脸正不耐烦地抱着手，哼了一声便闭嘴了。

他也抱起手，找了块地坐下了。

他今天心情不错。搁别的时候，非得和刀疤脸拌几个嘴才罢休。

天气真好啊……他趴在船上，望着海面的波光粼粼，竟觉得有些动容。自从成了海盗以后，他就很少认真地欣赏什么了，何况是这早已成为自己战场的海——时常被染上鲜血，无论是他们制造的罪恶还是他们为罪恶付出的代价。这都是他宁愿在他的生命里永远变成灰色的东西。

他始终惦念着远处的一点光明，侥幸巴望着自己还有步入其中的可能。

本来觉得是不可实现的奢望……如今，竟真的就在眼前了。

“这回还行。”寸头回过头。望向坐在皮椅上健硕无比的男人，“刚好碰上搜豪船。”他拿起一把刀，往金银珠宝里随意地一挑，一串珍珠项链便滚到了地上。

“寸头。”

寸头一愣，连忙哈着脸过去拿起那寸项链。

“谢谢老大，谢谢老大。”

“刀疤脸。”另一件饰品也被挑出来，刀疤脸也连忙拿住了。

“剩下的人，去把这箱钱分了吧。”说完，他指了指旁边的一个箱子。剩下的人四目相对了一下，连忙道谢，将箱子搬走便分起钱来。

“这次收获能这么大，全是兄弟们的功劳。”男人满意地说。

“应该的，应该的。”寸头殷勤着，眼里却亮起了异样的光芒。

箱子里的钱似乎不怎么够分，几个人都停了下来，巴望着男人。

然而男人只是一挥手：“把剩下的都带到我房间去。”

其他人显然感受到同伴之间那种一瞬间压下来的失落，但都没有表现出来，纷纷哈着脸答应着。

寸头望着手中的项链叹了口气，捏着项链发起会愣。忽然，他仿佛又得到了满足，脸色又浮起了笑意。他跑到男人身边，喊道：“老大！”

男人回过头来，脸上的笑意早已褪去。

寸头却依然笑盈盈的：“老大，前面就是我老家啦！之前跟您走时您不是说，我跟着哥几个儿赚足了钱，到时回来就拿好自己那份回去娶媳妇嘛！现在我觉得也够啦！要不，就在前面把我留下吧！”

他捏着项链的手渗出了汗。

其他人原本喧闹着，此时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噢，是啊。”男人低头回忆着什么似的，“我当初这样答应过你的啊。”

“是哎是哎。”

“转眼，都兜一圈回来了啊。”男人眯起眼，望向外面一片晶莹的海洋，“是啊，也是时候了……”

“是哎……多谢您这些年的照……”

寸头话还没说完，忽然满眼恐惧地睁大了眼睛。

一把匕首直直地插入了他的心脏。

“也是时候，把你给扔掉了。”

寸头张大了嘴巴，似乎还竭力想说出最后的话，可一瞬间鲜血喷涌上喉，他眼神一滞，便倒下了。

直至死，他的手都紧紧捏着那串项链。

假如她能戴上，那将会多美啊……即便她的面貌都开始在他脑海里模糊，他也能想象得到。

他的眼里映下了最后的天空。

碧空如洗，阳光肆意。遥远而明朗的。

其他人至始至终如死一般沉默。

男人冷漠地擦拭了一下刀刃。对于他来说，寸头这样的替代品。每个镇上都能轻易找到。只要宣称是要去做一些能赚钱但有风险的生意，便有一群鱼涌来咬饵了。

上了船，出了海，不论前面是什么，便都无法回头了。

假如到最后还是无法将猎物同化——猎物始终是猎物，那就可以干脆地榨干它最后一点价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