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 他们在这画中已停留了三日。

钟子灵天职在身，不便滞留太久, 天上还有一堆要务等着他处置。过了今晚，他就打算跟二哥四姐告辞，带龙愈先回观海殿。

“六弟，你倒是拍拍屁股回去当你的神仙了，那我一个人怎么办？”

钟子灵：“你若是愿意, 在这多留几日陪小忆也无妨。我一得空，还会再来的。”

钟微杨沉肩坐不住：“你在我跟前充什么楞呢！难道你就打算放着二哥永远在这破画里！永远都不把真相告诉他？起初你们说对这儿不熟，不贸然行动，可这都过了这些天——”

钟子灵冷声打断他：“二哥能活到现在不易, 出去, 未必就是好的。乱世将临，这方乐土于他来说也不都是假的。”

“钟子灵, 你何时变得这般是非不分！”

……

龙愈在隔壁屋子听着两兄弟又吵了起来，也懒得搭理，悠悠得哼着曲，趴在栏杆上, 挥手就往屋里施了个蔽音结界，省得钟微杨这小子声音太大，吵了这家人的安宁。

若非是钟子灵不得已，估摸着他恨不得留在这守岁过年。这画中景象虽为虚幻，可这两天在这过的日子，应是他死生轮回中都魂牵梦萦的日子。

所以他明知道钟采兰此举是拆东墙补西墙, 得过且过，不知哪天这墙就坍了，可也不应当游钟子灵来拆这座墙。

毕竟这里，是钟微竹和钟采兰唯一的家。

他们的事，得由他们自己来定夺。

钟采兰此时提着一袋油纸包的糕点走了上来，见到那屋内所设的蔽音结界，知晓里面的人又在争吵，便顿住了脚步，看向了门外的龙愈。

“万劫图的出口就在西边那座山的一个山洞里，六弟已与你说过了吧？”

龙愈：“说了，下次再来也是从那儿进。我主人还说，下次来，他就带只真的仙鹤送给小忆。”

钟采兰一笑，又提起手中的糕点，递给了龙愈：“明日你们就要走了，我又做了两份兰花糕，五弟和六弟各一份，路上带着。只不过这画中种的兰花，味道总是差一点，做出来的糕也没以前那么香”

龙愈一笑，接过了那提兰花糕：“我主人许久没吃这个，嘴上不说，可我知道他心里一直惦记着呢。”

他看了她一眼，又夺过了她手中另一份兰花糕：“钟微杨的这份就不必给他了，这小子自从来到这儿后，就每天想着如何拆穿你，也没给过你一个好脸色，你给他做这吃的，他也不会领你的情。”

钟采兰睫羽微垂：“我能理解五弟。”

“我虽不知道镇魔塔坍塌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换做是我，也定要记恨你记恨一辈子。亏的是钟子灵心大，才没恨透了你。”

钟采兰的手不由得掐紧了栏杆，沉肩道：“二十五年前，魔界想要复兴，奈何势单力薄，我与魔王还有另外两护法便筹划了这盘棋，由我亲自夺凡人之轮回以献祭，化作凡人，在曲城与仙华掌门制造巧遇，十六年来蛰伏在仙华门中，意图便是能有朝一日摧毁镇魔塔，放归塔中的上千魔将，为魔界所用。”

“所以说到底，这盘棋是你最早是你自己便盘算好的。”

“不错……我最初想下这盘棋时，便是已算好了每一步。包括赤焰熊尊在猎仙兽时闯入仙华山，也是早都在筹谋之内的事，只是为了让他尽早一步进入镇魔塔，待我魔魂觉醒时，做我的内应罢了。可没想到……”

怪不得那赤焰熊尊当时才那么几下便被制服了，原来其中是有猫腻。

龙愈嗤笑：“你没想到的是，当了十六年的人，却又不

想重返魔界了，到头反而还为自己布施的棋所困。”

钟采兰目光渐远，整个身子无力支在栏杆上。

龙愈继而道：“所以当年魔族会上仙华门来提亲，在山下的村寨中左右敲打，无非是想将你染黑，重新拉你回魔道。”

“镇魔塔坍塌之时，我就已将所有事都想起。我终归是魔，魔性觉醒时，自己是控制不住的，何况，当天的场面……”

她落下一颗泪来，不曾沾湿眼眶，一抬头，露出了一双暗红色的眼睛。

龙愈微微挑眉，他也多少能猜到，仙华门声讨着要将她压入镇魔塔时，是如何对她的。

无非是众叛亲离，孤立无援，却又无可辩驳。

在那种刺激下，怕是她不想成魔都难。

“胡说！若那一时是你控制不住，可魔界大军明明都撤走了，你为何还要折回来杀了大哥——！”

钟微杨忽然冲了出来，冒进地将一把剑直刺进了钟采兰的胸口半寸。

龙愈见势一怔，不想自己与钟采兰的话一直被屋里的人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