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白袍鬼王的名字，李念整个人都愣住了，手里本来转着玩的笔也嘭地一下丢在了信纸上，笔上蘸的墨在纸上停留片刻就飞到了空中，一个不规则的大黑点停在那里，似乎等着李念的指示。

这姑娘却全然不理睬它，如若不见：“鬼王？和……和地底下那位双生的鬼王？这这这这咱们能对付得了吗？”

裴文德沉吟了片刻，仍旧看着那画。那道血痕来势汹汹，边缘十分锐利，这往往是大凶在即的征兆，恐怕他们没有多少时间能做足准备了。

鬼王。地底下那位裴文德小时候远远地看过一眼，法力深不可测，若是以那样深厚的修为作恶，大概能成摧枯拉朽的毁灭之势，就算是缉妖司的全盛时期，也不敢想象和鬼王相抗。裴文德眼前忽然没征兆地升起滔天大火，他闭了闭眼，禁止自己深想：“那个半瞎干嘛去了，给我叫过来。”

李念扶着桌子站起来，顺手抓下了那个墨点，那黑色顿时像墨迹在水中散开一样消散在了空气里。

只见她伸出左右食指在胸前绕了个奇怪的形状，又在身侧一点，那里便出现了一个蓝色的结界。

片刻之后，缚着一只眼的韩夫子便出现在了缉妖司里，手里还犹自拿着一本圣贤书。

“传道受业解惑乃是头等的大事，我这正上着课呢——”他这句话没说完就看见了墙上那幅画。

“这是……怎么了？”他皱着眉，眼睛看向裴文德。

裴文德于是把轮椅上方老板的话又重复了一遍：“白袍鬼王现世——”

“呃——”话音未落，就听方老板低低叫了一声，好像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他抓着扶手的手背已经暴起了根根青筋，额上冷汗刷地一下流了下来，脸色更加苍白。他坐得更直了，仿佛连软枕也不能触碰。

“方老板！”裴文德立刻上前，手虚虚搭在他肩头渡给他几分真气。

妖魔鬼怪向来行踪诡秘，缉妖司只是一众凡人，能次次抓到现行，救人于水火实在脱不了方老板的功劳。他天生背上有一张伏羲八卦图，每逢妖魔鬼怪要在人间行凶，背上便会有一道伤痕，非降妖除魔无法治愈，于是他便能结合卦图通过伤痕位置深浅推知行凶的大概时间方位，以及对方有多少年修为。有时还能在梦中看到一些场景片段。只是无论背上伤口还是梦中预言都不是方老板自己能控制，狼妖伤人的三青山，便是裴文德去城中堵人之后，才出现在东北方向的伤，梦里屡次看见的大片榆树林也是那时才得了解释。索性夫子赶到的及时，将狼妖逼得逃遁，救了女童的性命。

大概当日给裴文德那方位指向其实是花薄言的宅子，他按图索骥，却错了一步到了添香阁。

待到那炸裂一般的疼痛过去，方老板喘了很久才吐出一句话来：“就在……就在今晚。”

裴文德面上一紧：“夫子立刻布阵，李念通知周大人，午后全城戒严。”

鬼面终于送走了小狼，正叼着片草叶跟烛九计划着下山去哪家饭馆打打牙祭，就见不远处落英缤纷，飘散的白色小花里旋出一个人来。

烛九本就不大愿意与妖族相见，眼睛一闭，变回个小蛇，盘在了茂密树叶后面。

那人是起了神行决来的，虚虚地停在了五十米开外，行了个全礼，才慢慢走近，礼数十分周全。

“薄言见过大人。”

花薄言的相貌，即使在本就美艳的花族里，也算是出众的，只是对着个和尚笑得眉飞色舞的鬼王此时却端的一副色即是空的模样，完全公事公办的口吻：“姑娘的赠酒之情，在下想必已经还过了。”

“薄言自知本不该再来叨扰大人，只是有一枚珠子……听闻落在了大人这里。”

“珠子？什么珠子？”鬼面皱了皱眉，似是十分不解。

花薄言又福了福身子：“前几日有一狼妖私闯我家宅院，听说盗走了一个凡间物件。”

鬼面像是这才想起来这档子事，一拍脑袋：“这倒是不巧了，我这一看就是个没法力的普通玩意，也不知那狼偷它做什么，顺手就扔了，以为姑娘也不在意，没想着姑娘留着还有什么用吗？”

花薄言似乎完全没想到他会给丢了，脸上这才露出一丝焦急：“自是没有什么用处，不过因着那是故人遗物，我便格外珍惜些。”

鬼面非常少有地露出几分愧疚之色：“……实在是对不住姑娘。”

花薄言在人间声名再盛也还是一个普普通通树妖，哪里承接得住鬼王一声对不住，心里再着急也只能立即低了眉眼，咬着牙说：“是薄言大意，没看管好那珠子，让狼妖偷了空，与大人无关。”

“嗯，我觉得也是。”鬼面摇了摇扇子，顺坡下得十分顺畅，接着眉头一皱，又问，“只是那日姑娘不在府中吗？若是当时姑娘就向我讨，在下自是立刻奉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