蜡烛燃起,火焰毕毕剥剥才灭又旺。
我正好窥见此刻由光亮到昏暗的交接转变,整个屋子又重得蒙上一层黎明朦胧的色调,迪达拉正伸出手惊讶的看着我,一半脸映上湿濡的白光。
如大梦初醒,潮水褪去,刚刚的一切场景轰然倒塌,笼罩在意识和一切之上的朦胧睡意消逝闪过,心脏依旧急急跳动,转瞬间天旋地转,面前房屋里古老的图纹映入眼帘。那种不切实际的不真实感终于落空,取而代之的是身体的沉重疲劳和极不舒服的恶心头痛。
原来刚刚那是在……做梦吗
是在做梦啊。
原来刚刚梦中余温尚在的那一吻,应是迪达拉伸出手后他手心的舌头舔了舔我的额头。
原来我彼时果不其然又晕了过去,那砰的一声是我摔在地上的声音,在梦里…被我美化成为瘫倒了么?
我这些时日里晕过去的次数真是不少,若是写成新闻,那标题定是接二连三的:南竹今天晕过去了,南竹今天又晕过去了,南竹今天晕过去了吗果然南竹今天又晕过去了。
迪达拉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在我醒来怔怔回神之时调侃道:“你怎么又昏倒了,出了什么事么,嗯。”
记忆一点点回到脑海中,属于梦境的部分逐渐消退,我想起了突然而起的战役,想起了银发碧眸的少年,想起了不知为何沉着面庞低气压的蝎但那,万千言语涌上心头,却怔怔不知该说些什么。
感觉有很多复杂的情绪和话语,一言难尽,言明则意不尽。只好叹息一声,同他道:“……没什么。”
迪达拉比我想象的要通透很多,虽然孩童的纯真和无暇心性占据了很多,甚至因着对艺术追求的缘故比旁人更加心思纯净执着些,但是在日常生活方面,确实有着别样成熟的隐隐淡漠之情。所以此时他闻言并未有什么追问下去的举动,在细小的地方小心的照料着别人的心情,只是叮嘱道:“下次出去时小心一点,嗯。”
我又是喉头一梗,不知为何竟有些隐隐的感动涌上心来。在这沉默又冰冷的晓,这时刻提防处处危机的危险世界里,唯有看到迪达拉时我才有那么一丝放心和归属感。
“蝎……但那呢”
我带着不知名的恐惧问道。
迪达拉想了想:“不知道,买完东西回来又出去了,他也没接什么任务,不知道去哪里了,嗯。”
我微微松了口气,至少目前不用面对他了。我总感觉蝎有些讨厌我……等等,买东西!
我急急掀开被子下床,迪达拉忙不迭来拽住我的手腕问道:“诶,你要去做什么,嗯?”
“买买买买东西,我忘记给晓里的其他前辈买东西了……!”
“啊,那个啊,”他松开了我的手腕,似乎是不着急拦我了,“鼬都买回来了。”
“……”
我心下突然十分愧疚且紧张,对鼬又是感激又是害怕,一方面对他展露出来的善意感到难得的温暖,一方面又对麻烦到鼬这件事感到诚惶诚恐。鼬桑总是一副清冷的表情,尽管对我言语时话语能看得出尽力温柔,仍旧是如同带着宿命感般的沉重,我在和鼬的关系里,总觉得仰望时不敢接近,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迪达拉倒是心大,没什么顾忌,此刻
也无法体会我的心情。毕竟强者无法体会弱者的心情,一个整天脑子里想着如何让自己的作品更有艺术美感的人,是无法理解别人是怎样每天活在惊恐和死亡边缘的地狱里的。
他见我面色渐渐恢复,便开开心心拽了拽我的衣角,递过来一捧小小的白色泥塑小动物,从左到右分别是狐狸野兔松鼠,形状柔和圆润,乳白色似乎泻入清亮月影一般,与平日里的蜘蛛蜈蚣相差甚远。
想来是最近在林子里乱跑游玩的缘故,从看到的物品中得了灵感。之前听他说起居住的村落似乎名为岩忍,多的是细小又阴暗在角落里攀爬的虫子,所以创作出的所谓艺术品自然也难逃其见识的窠臼。
窗外夜鸟归巢,传来阵阵黄昏时的啼鸣 ,我心底大起大落,此刻少了些情绪,多了疏离的平静感和有气无力的感怀,但此刻面对迪达拉欣然骄傲又渴望得到认同与反馈的热切眼神,依旧极尽全力的给予了极大的肯定与赞美。
窗外依稀可见最后一片大朵大朵体积沉重的夏云,凉风吹进来鼓起我的衣裳下摆,吹动迪达拉的发丝,屋子里大多地方陷入没有光线的黝黑,而他的眼睛却在烛光的倒映下闪着水光。
迪达拉过了不久后还是离去了,他眼里闪着兴奋又愉悦的光芒同我讲述他要去探索他的艺术,他手舞足蹈的给我讲起了他在夜晚的林间探寻到的独一无二的美学体验与感受,我在他支离破碎的话语里体会到了那约莫是语言难以表述的美感,在逻辑交流上没有任何进展的情况下,却在情感上和他达成了莫名其妙的共鸣。
他便是又去体会他所苦苦寻求的美,我无力的瘫倒在床上,悲伤和灰暗像缓缓流动的水将我逐渐淹没。
蜡烛灭了,窗棂透过稀疏的月光,我睁大眼睛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静静的躺在床上。
天花板上忽然睁开了一双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日常求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