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眼在黑暗里映着月光,暗红眸子幽幽发亮。
我登时毛骨悚然头皮炸起,冰冷恐惧攀爬上我脊梁,一时间比那日看到佩恩眼神凝视下的死亡威胁更甚。条件反射的腾的一声从床上弹起,脑子里第一念头便是:
“果然晓基地那帮疯子平日不修善果杀人放火,今日冤魂索债寻了最弱的我来复仇……”
此刻外面乌云蔽月,清亮月光倾数暗淡不见,屋内陷入一丝光亮都没有的沉沉黑暗当中。
我想撞开窗子冲出去——迪达拉今晚应该还在森林里乱跑,蝎也不知身在何处,飞段每晚邪神献祭指不定会拿我做祭品,其他人与我不甚亲近也不知是否在晓里,鼬——鼬应该还在晓内!
只需要往鼬的方向跑就好了!
我怀着美好的愿想撞向窗户,然而那窗并未应声而开。
我这时才想起因为前些日子迪达拉把这里炸塌,为了防止同样的事再发生,角都做了数十倍加固的处理,并警告迪达拉下次不许再做出这种损耗财物的事情。
于是小迪临走时,依着被教训后强制养成的良好习惯,顺手就关紧了窗户并上了锁。
我暗叫一声迪达拉误我,从地上爬起来拼命想打开窗户,但大概是太过恐惧和着急,我满手黏腻冷汗且颤抖的手完全打不开锁。
我听到天花板处的鬼怪轻轻落落的落到地面,发出鸟踏竹枝又飞去时竹枝摇曳的清越声响,依稀有衣袂飘摇布料摩擦发出的沙沙声。
“他”此刻,正站在我身后。
我甚至能感受到灼灼目光戳上我的脊梁,令人不寒而栗的直视强烈到不用转头都能感受到。
此刻门忽得支呀一声打开,我瞬时感到背后如芒在背的重负感一轻,空气中浓稠气氛顷刻消弭,像是蜡烛燃起那一刻,黑暗在光下无所遁形消失不见。
我深吸一口气,又长长的吐出来。在恐惧气氛解除的状态下这才后知后觉的感到腿软和全身细细密密的冷汗,我扶住窗棂喘息着,胸口的闷压此刻也缓解了许多,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我的手指依旧不自觉的冰冷发抖,我用力捏了捏手指,将手心黏腻冰冷的汗在衣服上蹭了蹭,终于打开了窗户。
晚风不迭的吹进来,带了夜间青草香和清新露水的气味,驱散了房间里最后一丝阴霾。我想着那推门进来的人应当是在林子里游荡完后略觉疲惫的迪达拉,他此刻约莫是要回来睡觉。
他此举真真如救我于水火,我带着欢欣和不尽感激转头将他望去,却骇然发现推门而进的人是赤砂之蝎。
我目瞪口呆瞠目结舌。他此刻站在门口,天际乌云散去,一轮圆月清亮月光温柔的从他身后倾泻下来,给他的轮廓笼罩上了一层温亮又朦胧的光影。
只是他因着背对月光的缘故,面上正巧隐匿在黑暗中,我看不清他面上是什么表情。
我虽因着之前的事对蝎又怕又敬,但是因为刚刚有更大恐惧感笼罩又散去的缘故,对蝎也在心底生了许多不知名的感激——虽然他并不会在意就是了。
他向前走了几步,这时月光才映上他面庞,我看到那张俊秀的脸一如既往淡然,没什么特殊神情,松了口气。
倒是他率先开口,虽然语气如常平淡冰冷:“你还没睡。”
我这时才算完全缓过来,一抬腿感受到那尚且刻在心头里的残存恐惧,在蝎开口道那一刻尽数消亡。我下意识向蝎的方向走近,抬了眸子看他,竭力想要平静的叙述事实,却在一开口那一刹那眼泪不争气的滚落了下来。
我惊慌,蝎最爱挂在嘴边的就是那一句“我不喜欢等人,也不喜欢被人
等”,想来也是很讨厌在谈话的过程中也不断等待,以及应付对方的情绪。
——蝎会很讨厌我哭吧。
这闪过的一丝念头和惴惴不安的猜测简直令我难以忍受。
我拼命的想止住自己的眼泪,但是情绪汹涌。一时间喉咙如棉絮湿重如鲠在喉,心头里更是涌上无尽酸楚。这些时日来的伤口上的疼痛,泥土里摸爬滚打的委屈,在兵器交接和战斗里无时不刻都要绷紧的心弦……那些被压抑久了情绪此刻全部如猛虎反扑,齐齐撕咬啃噬我的心脏。
这是我自到晓里以来第一次哭泣。大滴大滴滚烫的眼泪噼噼啪啪的向下砸止也止不住,我无声垂泪,想要平稳心绪开口同蝎正常交流,可是一开口便是带了哭腔的支离破碎的话语,完全无法平稳说话。
我不敢去看蝎的神情,我此刻心里又害怕又委屈,我怕极了他脸上会出现厌恶和冰冷的神情。我拼命的抹着眼泪,想从门外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