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夫是生生被疼醒的。
他勉强睁开眼睛,周围俱是怪石黑烟,自己躺在高处,没被底下的岩浆波及。
居然,活下来了。他周身伤的太深,难以恢复,估计要慢慢养了。可被伤的最深的,是胸口里的那块肉啊。
他抬手挡住了眼睛,身子有些颤抖。
为什么……为什么……
如果不是深之,我怕是已经死了。可深之……
他用力捶打地面,手上的伤口裂开,鲜血汩汩流出。
这时有一个妩媚的声音传来:“哦呦,我的木灵神使大人,这命来得可不容易,可得爱惜。”
幼夫立刻坐了起来,握住了放在一边的泉平:“谁?!”
周围没有一个人。
那个妩媚的声音笑道:“大人,我在你身体里。至于我是谁,大人,这混天际上,除了你们五位神使,还有谁啊?”
幼夫瞪大了双眼:“你……你是异兽!”
“别说这么难听么,人家也是有名字的,伦家叫做流樱。”
幼夫面色阴沉:“你寄宿在我身体里,是想让我带你出去?”听声音,这流樱也很虚弱。
流樱道:“是的呢,因为天罚,我不能出来了,出来就被杀……哎你干什么?!”
幼夫将泉平架在了自己脖子上:“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等恶兽存活于世!”说着就要自刎。
“别别别!”流樱废了好大力气才控制住幼夫的手,“我死不打紧,可是大人你呢?神使主大人可是冒着身死之危把你救下啊,你这样对得起谁啊!”
幼夫被她这套莫名奇妙的言语搞得哭笑不得,气得反问:“难道深之不是为你们所杀?!若不是因为你们四处作乱,他怎会……落得那种下场!”
流樱生怕他自杀,连忙顺着道:“是是是,我们的错,可事已至此,我们还能怎么办,还不如好好活着……”
见她不知悔改,幼夫简直不想再说一句话,只想提剑给自己一个了断,权当是给深之一个交代了。流樱见状吓得半死:“你想想你的父母你的师父你的兄弟姐妹你的朋友还有你的爱人啊!”
闻言,幼夫手一顿。青雪,是他永远无法狠心割舍下的。
他不动了,流樱大松了口气:“这就对了嘛,命最大!”
幼夫不是滋味地道:“你不过惜你自己的命罢了。”顿了顿,又道:“等我了结俗事,定杀了自己,也杀了你!”
“哎,活着多好,为什么非要死?我和你一起活着不好么?”流樱兴致勃勃地道:“你不是很恨洪行风么,我可以帮你杀他。还有那些害你的人,我都可以……”
“我恨,不代表我要杀他。”幼夫将泉平收回,勉强扶着石壁向外走去:“我不喜欢杀人。”
流樱很讶异:“那你还来杀我们?”
幼夫脾性太温和了,不管对方是谁,他都能平静地应答:“你们害人太多,为了玄苍,不得不杀。”却也是带了刺。
流樱也是个听不懂人话的:“这就不算杀生么?哎,洪行风这么对你,你都能忍,要是我,我就……”
“闭嘴。不准提他。”幼夫站在混天际边缘,看着已经没有通路的天堑,和对面空无一人的空地,终于叹了口气,带了哽咽的意味。
闻声,流樱沉默了一阵,又道:“真不杀?都这么恨了。”
“恨?呵,可能还是失望多一些,”幼夫抬手擦了擦眼角,“你别再说什么杀生了,不然,我现在就自杀。免得你危害世间!”
流樱忙求饶:“好好好!不说!”
心底却暗道:你个伪君子,我就不信了,你还没有想杀人的时候!
又问:“那我们去哪?”
幼夫沉默了:洪行风还活着,这仙界,是回不去了,神界……更是不可能。
忖度一阵,他才道:“凡界。”
说着便往下跳。流樱吓得胡言乱语:“说好的不自杀呢!!你不能御剑吗?!!”
等幼夫再次醒过来时,已是在一户农家。他躺在一堆草席上,身上盖着打满补丁的被子。他坐起来,发现身上的伤口被普通的药草包裹着。他有些疑惑,开口:“这是哪?”
他身体里的流樱没晕过去,闻言,没好气道:“混天际下方的村庄。好像是村长家。”
幼夫吃力地挪到墙边,靠在墙上,才道:“我伤重,暂时不能运转灵力。反正也摔不死,就直接跳下来了。”
流樱愣了愣,道:“你、你是在跟我解释么?”
幼夫没说话。他从小就受到这样的教养,纵使是仇敌,他也会以礼相待,最恶毒的咒骂之语,也不过一句:“你简直是个败类!”所以,即便面对的是异兽,他都能温温和和地与她解释与她言语。
“哎,你不讨厌我啦?”
“讨厌。”幼夫闭目养神,连一句讨厌都说的平静温和。流樱被这态度搞得一懵,复又怒道:“我也讨厌你!告诉你,要不是赵深之把你救了,你早就被我吃了!你不要……”
“别说话,”幼夫突然睁开眼睛,“有人来了。”
下一瞬,便有人推门而入,来人一身粗布衣裳,面色黝黑,带着朴实的笑容:“你醒了,感觉如何?”
幼夫想起身行礼,却因为伤口原因,只能在床上,歉意地多行了个礼:“是先生救我回来的?真是失礼,在下还不能下床。”
“身上有伤便不要动了,心中有了感激之意又何必拘泥于形式?”那人言谈举止都极为文雅,不像一个普通的农户。幼夫心中有了猜测,还是问:“还不知先生名讳?”
那人摆了摆手:“不过一介莽夫,贱名不足挂贵齿,你叫我阿昭就行。”
“好,阿昭,”幼夫笑了笑,温和不已,“请问这是何处?”
阿昭在前头的矮桌前坐下了,倒了一杯茶,递给幼夫:“这是青叶村,我父亲是青叶村的村长。那天,就是上头那个岛上黑烟滚滚,村里人都很惊慌,我便随父亲前去查看,没能发现什么古怪,在回来的路上,看到你从天而降,掉进了河里,我们才将你救回来的。”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神色有些古怪地道:“你,你是修炼的仙士吧,这么高掉下来都没事。”
幼夫接过他的茶,点头致谢,轻呷了口才道:“不过浅薄修为,如今受伤,也便如同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