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璃槿还没看过那张纸条上写了什么,她当时拿到手给北非暝之前,曾考虑过是否要先看一眼,但是因为不想引起他的猜疑,她连看都没看直接交上去了。
而且她敢这么坦荡的底气,也是部分因为她从那张叠的纸背虽然看不出内容,却能看出依稀只是几个字。她不相信这么几个字能讲得清楚什么大事。再者,她自问虽然北非暝出于君臣之礼一直在防备着她,但让他们失望了,她其实还真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她自诩清白没有把柄可捉,但是纸张完全展开以后,上面的内容却是她怎么都没有料到的。莫璃槿只觉得整个人的血液好像都凝固了。
纸上面果然什么大事也没有,只整整齐齐地写了三个正楷字——莫璃槿。
是她从前的名字。而她在这里的原身,应该为人知道的是栈阡雪才对。
她来了云沧大陆不过数月,却从来没对北非暝等人提起过这个名字,她甚至没对其他任何人提起过这个名字,除了汐流飒,汐流飒也很少在人前叫她全名。
可是从最初理所应当觉得是他过后,她反倒不认为是汐流飒在与她开这种玩笑。
北非暝展开纸笺看到这三个字却仿佛有些不以为意,挑眉轻笑道:“你的名字?”
这四个字问得还真有意思啊,莫璃槿想。北非暝明知道她是栈阡雪,却问这样一个全不相干的名字是不是她的。
是,北非暝知道,在阳城别院里的人的确以“莫”为姓来称呼她,汐流飒在人前虽从没喊过她全名,也会喊“阿莫”,她甚至告诉过北非暝,她会用“莫陵”这个男子的化名女扮男装随他前来西北。
因此以他的心计猜到这个名字和她有关并不稀奇,关键是他问的方式……就好像他已经看穿了自己并不是栈阡雪,而是——莫璃槿,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她的名字,莫璃槿隐约听出来他问的这个名字指的,不会是她的本名吧?
他语气这么举重若轻,是早已经怀疑过她的真实身份了吗?其实也无怪北非暝,从她亲自动手拦下禾宁开始,或者从他们在阳城认识开始,又或是更早以前,从他们还没见面,他知道她鸩杀了自己的侍婢逃出皇宫开始……一桩桩一件件,只要细想都是有迹可循的,毕竟她不是真的栈阡雪,栈阡雪若是有她一半的本事,再加上皇嫡女身份,无论如何也不会被送过来和亲。可是,他是真的居然连这些都想过了,又或者只是他个人的揣测和试探呢?
莫璃槿垂下眼睑隐藏住心里的暗潮涌动,开口时已经是一派镇定自若了:“是从前在外面的化名罢了。”
这话回的也有水准,她故意模糊了北非暝问题的指向,强行把这个名字和栈阡雪的身份又拉上了关系。自然,正常的公主是没有机会“在外面”的。可是从她对禾宁动手开始,她就知道这些人起码已经不会相信她是一直养在深宫人事不知的公主了——哪怕他们还肯相信她是栈阡雪的话。
“知道的人多吗?”
莫璃槿忽然恼了:“陛下这是什么意思?纵然是化名,女子的闺名也没有到处宣扬的道理,打量着我和那个姚小姐一样吗?”
她这话三分真七分假。古时候女子的名的确不能随意宣扬,《仪礼》中说:“婚有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问名是男方家请媒人问女方的名字和出生年月日以占卜婚期的。平素北苍虽然男女之防还没有严格至此,但是待字闺中的小姐也是断不会轻易告诉外人的。姚清筱今日的言谈在注重仪礼的世家原是很有些轻狂的,但莫璃槿作为一个连皇宫都逃过的人,用这个理由说别人也不是很有说服力,但反正她的目的不在此。
谈话是门艺术,一般来说要是回答不了别人
的问题,不如反将一军,先把对方问懵了,等他思索怎么回答问题的时候,也就顾不上诘难你了。
再加上她这话还刻意隔空攻讦了姚小姐,这就平白添了几分醋味,她相信大热天里是很对北非暝胃口的。毕竟她早不是初出茅庐的小丫头了,北非暝对她的心思也能猜出来两分。
北非暝乍听了她这番话果然不觉好笑,但是还没等莫璃槿放下心来,又听他继续不疾不徐地道:“那都有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