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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番外 太阳火(3)(1/1)

你曾见证过化身的死亡吗?或许你还年轻又富有朝气,认定死亡这种事情不会降临到你的头上:死亡是人类必经的旅途,却不会是由人/民组成的你的命运——至少还很远。如何杀死一个化身?如何杀死一个国/家、一个文/明?战争?战争摧毁城市,但是它无法打垮人/民;就算它毁灭一切,有朝一日,废墟之上还会建起新的城市。那文化传承的断裂又可以吗?一千年前,曾有人问过王耀,如果我杀死你所有的族人、废弃你的文字、将你的一切都变了样儿,是不是就能杀死你了?王耀他本人的回答是明显不屑一顾的:“人生最长不过百年,在这样短的时间里人类都能忘记自己本来的模样,你还指望我能回答吗?什么是本来的模样?人总是要前进的,只是朝着哪个方向而已。人们不知自己从何而来、为何而来,所以他们才总是要回头看自己走过的路,才明白自己在哪儿,以至于弄清楚要朝着哪个方向前进;我无所谓,因为我知道我要去哪儿。”这番话说得真是无情,连恨他入骨的敌人都破口大骂他是个冷血动物。可现实如此——至少王耀自己是这么想的。因为没有一个明确的终点,所以人们才在迷茫,在人生的道路上跌跌撞撞、寻找着一个又一个的目标——这不是一件坏事,若凡事都按照预定的轨迹行走,人类当真是最无聊的生物了;正因为如此,人类才创造出无限的可能性、开拓出无数的未来。王耀极力否认自己是个恋旧的人,尽管他所做的跟他所说的完全是自相矛盾:“所谓沿途的风景,是等你到了终点后才会去回忆的东西,而且前提还是你得有时间去做。当你全力朝着终点奔跑的时候,谁有时间去在意那些注定要被抛在身后的东西啊?”他还说:“我不恋旧,我只是记忆力太好了。”

不仅仅是那个人,后来有很多人包括那些年轻的化身们都问他,照你这么说,那要怎么样才能杀死一个化身?王耀说,怎么被杀我不知道,我们会怎么死我很清楚:我曾见证过许多化身的死亡,在他们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们都无一避免地被一种强大的、无以名状的力量无情地碾碎。死神的砝码是多变的,神明亦有她偏爱的宠儿:普/鲁/士已经成为历史,基尔伯特·贝什米特却依然活着,不死不灭;中/国为什么活了五千年,这个问题中/国/人自己都没争出个答案来。历史的长河中不泛有繁荣昌盛的王朝,他们的化身也如他们璀璨的文明一般,若非身为化身应当是名垂青史的人物;纵使岁月流逝,时间从未抹去他们在王耀心底留下的刻印:他们的故事他从未忘记,他们的音容笑貌至今历历在目。就像世人常说的,天妒英才;他们有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山河破碎、生灵涂炭,最终无可奈何地死去;有的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连国破家亡这样的人间惨事都没能亲眼目睹,更别提去挽回什么了,生命如大厦轰然倾塌。心中未完的抱负、曾在月下畅谈的理想,一切都在那无以抵抗的力量下尽数成了飞烟。

化身的生命十分顽强,这点在他为数不多的知心好友伊万·布拉金斯基同志身上得到充分的体现:在布拉金斯基同志幼年时,曾在一场战斗中(或者用单方面地被‘捕猎’来形容更合适,他说)被人脖子都快砍断了。王耀曾看过他脖子上那道又深又长的疤痕,真的是触目惊心。“可我还是活下来了。”伊万说:“我血都快流干了,又在雪地里冻了一夜,可最后我居然还硬是爬回村子里了。”后来他问过每一个化身,几乎全部都受过不止一次的致命伤,而且最后都奇迹般地痊愈了(当然,没能痊愈的就没法回答他的问题了)。在被关在这不见天日小屋子里的时候,不管是半梦半醒还是在梦里的时候,他的心底里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化身要受多重的伤才算是无力回天?痊愈能力的极限在哪里?”这让他想起了罗慕路斯。自从罗慕路斯走后,从一开始锥心刻骨的思念到后来逃避一切与他有关的回忆的这段无尽漫长

的日子里,他再也没能梦见过他。他弄丢了他送他的匕首,可他却来到了他的梦里,醒来时那把匕首也回到了他身边。这对王耀无疑是莫大的慰籍,使得他得以鼓起勇气面对他和他的曾经。王耀想起了挚友们的死,想起了罗慕路斯的死。于是他决定进行一个实验。

王耀对此很平静,当他看到所有人,包括他的学生听到他无异于自杀的实验计划后都无一例外地表示他是疯了的时候,他却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令人愉悦的兴奋感。前来救他的那人曾失控地对他大吼,骂他是疯了,骂他是冷血无情自私的混蛋。他痛哭流涕地问王耀:“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残忍?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残忍?拜托了,我只想要您好好地活着……”而在背后策划这一切的人,在听到了王耀的这个请求,据说惊得差点晕过去,连夜赶过来,居然也跟着一块儿劝他:“王耀,我做这一切并不是想要你死,我只想要你退居幕后……我不请求你能够理解,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我理解你们,是你们不明白我。我这么做是为了救我自己,为了完成我坚持了一辈子的心愿。”

王耀自然是得愿以偿。那两人反倒是都跟他说,说他们恨他,说他残忍、冷血,这令王耀哭笑不得。

至于王耀是怎么被塞进那几个小瓦罐里的,相信没有人会想听;而且王耀被上了麻醉,两眼一黑直接睡过去的,什么也不知道,没法满足诸位的好奇心。后来王耀醒了,但并不是因为麻醉的效果到了,准确地说是他的大脑被完全损坏的那一刻,他的意识真正地、字面意思上地离开了他的身体。或许他是一个鬼魂,或许他是一团气体,或许他什么都不是。他没有眼耳口鼻,但他看得到、听得到、闻得到。他的感官并没有消失,反而进入了另一个领域:他看得到所有物体的结构。他能透过墙壁看到屋子外面的情景,看到屋外两个守卫的心肝脾肺肾在他们身体里蠕动。一切他目所能及的物体的构造都赤/裸/裸地暴露在他眼前,他看到自己的身体塞在瓦罐里,血肉还在蠕动着;他看到无数只虫蚁在砖头缝里爬行,像网一样笼罩着整个屋子。王耀移开了目光,这实在是太恶心了,然后他还不知道怎么闭眼。他转头看到了角落里罗慕路斯的匕首;他的学生知道这个东西对他及其重要,好心放在那儿的。王耀仔细地审视着匕首的结构,失望地发现这真的只是一把匕首而已——他还以为罗慕路斯会留给他一些什么信息呢。突然,王耀千真万确地感受到有双眼睛在注视着他,这个没有实体的他。很快他就找到了:他的眼睛现在正浮在血液上,怨毒地注视着他。

王耀问:“是你吗?”没有回答。“好吧,忘了你现在没舌头不会讲话。”那双眼睛怨恨地盯着他。王耀说:“你不用这样看着我,我觉得你挺乐意的……我们两个都自由了。以后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关道,不好吗?”结果那双眼睛的目光更加愤怒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生气。”话音刚落,一阵天旋地转,王耀被困在了瓦罐里,而那双眼睛正轻蔑又嘲讽地看着他。王耀愤怒地问他:“你这是干什么!放我出去!”他没有得到回答:那双眼睛突然失去了生气,沉到了罐底;王耀能感受到那东西在步步逼近,却看不到来自何处,恨意像毒雾一样笼罩着他。突然,那无处不在的怨毒聚成一团,阴冷、尖锐的杀意像条毒蛇一样直直冲他扑过来!为什么说像条毒蛇?王耀也不清楚,只是当时有一个念头闯进他的脑海:我要像条毒蛇一样,冷酷地、干净利落地杀死他。那个东西也证实了他的想法:他像条蛇一样,紧紧地禁锢着王耀,使他动弹不得。就这样僵持了许久,王耀先服软了:

“现在的我只是一团意识而已,并没有实体;你这样只是在做无用功,不如把我放了咱们好好聊聊?”王耀在骗他。确实现在的王耀只是一团意识,意识是完全自由

的;而眼下这东西能把他按在罐子里动弹不得,他的能力肯定不止能够限制他的行动这么简单,甚至可能杀了他都绰绰有余。

对方想了很久。在王耀惴惴不安时,又是一阵天旋地转:这次王耀的感官被完全地封闭了,他听不到、看不到,只能摸到自己躺在一块柔软的、冰冷的地方;王耀又仔细摸了摸,地面滑溜溜的,手感也很奇特。他没有眼耳口鼻,但有一个像面团一样的,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个什么形状的身体。除去这些,王耀什么都感受不到,脑子里只有黑漆漆的混沌。仿佛过了无尽的时光,王耀的意识迷茫地游荡着,无处安放;意识逐渐地被黑暗吞并,而他只是一动不动地躺在山坡上——准确来说,王耀什么都不能做:感官的丧失封闭了他的大脑,他连正常的思考、处理信息都做不到——也没有接收不到任何信息。

两根短粗的东西猛然插进了他尚且能称为眼眶的地方:随着一阵剧痛,视觉信息充斥了他的大脑,光明和色彩如烟花般炸裂。王耀眼冒金星,他却欣喜若狂——生命的火花在他眼前绽放,血液在这个勉强为人形的身体里久违地再一次沸腾;‘活着’这个概念烈烈灼烧着王耀的意识,太阳的火焰终于再次降临。王耀看向眼前趴在自己身上,扣着他双手的怪物:他和他一样,不成人形,只不过是块用鲜血调和的拙劣面团。王耀挣脱怪物的控制,有样学样——他伸出两手的食指和中指,狠狠地往脑袋两侧一扎!脑袋被贯穿的痛苦令王耀几近昏厥,耳鸣声、液体的粘腻水声、怪物的嘶吼声尽数灌进耳洞里。怪物被激怒了,他朝着王耀的脸上给了一拳!拳头深深地陷进王耀的脸上,留下一个黑乎乎的大洞。怪物抽出手,正欲起身,王耀忽然按住那东西的左肩,咧开‘嘴’嘶哑地笑了;他的双腿朝怪物柔软的腹部一蹬,将那东西的手臂硬生生地撕了下来!剧痛之下,怪物倒退几步,跪倒在地;王耀没做多想,冲上去想给那东西致命一击!待他回过神来已经来不及了——那怪物蓦然从那冰冷、深红色土壤里抽出一柄白森森的利刃,砍掉了王耀的头!世界又陷入一片黑暗,不过这次他的意识却不会再被混沌掌控——他的血液滚滚沸腾着,心中一片光明;王耀亲手破开自己的胸膛,掏出一把烙铁般通红的匕首:鲜血顺着黄金上繁复的花纹流淌,那是太阳的火焰!利刃出鞘,寒光闪闪;王耀挣扎着站起来,用匕首在自己胸前扎了两刀,视觉恢复了——此时他就像中/国古代那位无畏的战士刑天一样,他明确地告诉那怪物,你尽管放马过来吧!哪怕是这□□消亡,不到我的命运的最后一刻,你永远无法我王耀前进的脚步!王耀冲上前来,匕首插入那怪物的喉咙里;怪物惊讶又愤怒,他慌张失措节节败退,被王耀逼到悬崖边上。他只是眼睁睁地看着,甚至忘记去抵御。怪物跌下了悬崖。他的身体摔在红白的碎岩石上,分崩离析;直到最后他头颅上那尚且能成为嘴的洞还大大地裂开,像在无声地嘶吼着。

王耀跪倒在地上,他实在是累极了。他抬头看天,天是黑漆漆的;他远眺,只有连绵不绝的、猩红的山峦,连大地河川都翻涌着一股腥臭味儿;他弯腰看自己,看自己那没有一丝皮肤的、一滩血红色烂泥似的身体;他想,这个样子可不能让人瞧见。王耀看着那把匕首,心中酸涩。他轻声说:“老朋友,我的日子也该到啦。”他把匕首塞回胸膛里,平躺在地上,沉沉地睡去了。可惜睡着了也不安稳。梦里一片漆黑,王耀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他只能感觉到自己在不断地坠落。王耀闭上了眼睛——他太累了,他什么都不想做了。一股熟悉的气息飞速地靠近,王耀浑身一震:是那个东西,他没死。他飞过来,像一块布一样柔软地覆盖着王耀。王耀摇摇头,轻声对他说:“放我走吧。”他紧紧地裹住了王耀。王耀长叹一声:“你这又是何苦呢,傻孩子……”他抱得更紧了,不过王耀并不能再说什

么了——王耀感觉很困,很困。他的意识在一点点消散,最终沉浸在黑暗中。

一束光照了进来。王耀抬起手挡住那刺目的阳光,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身体恢复了:手是他自己的手——干瘦、苍白,却细腻得宛如新生,过去因多年习武造成的老茧消失殆尽。他的学生把他捞起来,又给了他一套衣服。不过王耀站都站不稳,那人只好叫人把他抱到一块毛巾上。王耀擦净身上的血污,穿好衣服,问他:“已经到约定的时间了?”

对方回答他:“是。”

王耀讷讷地说:“五年的时间……过得真快。”

“您看起来恢复得很不错。不愧是化身,都成那样了……您现在的样子看起来还比以前年轻了几岁。地上这东西怎么办?”那人指水泥地上的一团深紫色像肉的东西,上面有一道长长的口子。

“我进来就看到罐子全碎了,这个东西在地上一抽一抽的;我剪开它发现你果然在里面。”

王耀回答:“拿个东西装起来,我会处理。”他神情恍惚,不知道在想什么。于是他们把那东西装在一个木盆里,王耀抱着那盆一个人坐在汽车后座。他的学生好几次想问他些什么,一看他铁青的脸色还是把话咽回去了。人没事就好,他想。

车开到一个树林子里的时候,王耀突然喊停车,说:“谁都别跟过来。”然后跳下车抱着那东西踉踉跄跄地往树林更深处走。现在是华北的初冬,郊外已经下雪了。四处一片洁白,树光秃秃的。王耀走着走着,来到一潭水边。水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落日的余晖照进树林,金红色的霞光散落在冰面上。王耀把那团肉拖出来,扔进冰冷刺骨的水里;那东西扭曲着、翻滚着、挣扎着,王耀捂着嘴,尽力不使自己笑出声来。他说:“再见啦。”

王耀头也不会地走了。树林里回荡着只有他才能听到的凄厉尖叫声。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可能以后会偷偷地改一些细节,但是目前为止我先这么发了吧……这章写得我及其愉悦发玻璃渣真好玩一两年后等我写完遗迹篇了你们再回来看这个番外,就会发现这刀子捅的真他喵的爽

本来以为番外三个更新就能写完的,结果发现不够啊orz下个星期更太阳火的最后一章,然后回归主线(回到主线就见不到基酱了嘤嘤嘤想念基酱的肌肉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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