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记年半边脸颊胶在苏西来的肩头上，晕眩仿佛成了一片浩瀚汪洋，张目望去，尽是起伏的波涛，连块能站脚的礁石都没有。

他在这片酒精幻化的海里使劲扑腾着，极努力地往上浮，但总无济于事。

似乎，没有谁看得到他的挣扎。

即使这样，他也不想为既定的命运让道，哪怕只有一棵稻草头，他也会竭尽全力拼命抓住，只有强悍过命运，人生才由他说了算。

半醉半醒中的沈记年下意识地揪住了苏西来的领子，且越揪越紧，搁在苏西来肩上的半边脸慢慢抬起，雾气匍匐的一双眼睛略带些脆弱可怜地映出苏西来又紧张又焦灼的样子。

一声声温柔的“哥”被沈记年忽伸长的优美颈部堵退回苏西来的喉咙里。

苏西来就势揽着他，极轻易地把他压倒在沙发上，随即整个人伏了上去。

细腻缱绻的吟语断断续续从沈记年口中逸出，苏西来的手不受控制地被他醉中情状领到一处平日不敢肖想的凹谷凸丘之地，食指中指上那层因长时间握笔生出的薄茧轻轻硌着地面逶迤缓行。

沈记年略有些不能承受地直起软酥的双臂，撑着苏西来的胸膛将他推开些许。

“小来,我……不太舒服……”已经完全陷进沙发里的沈记年哑哑的声音里竟掺了淡淡的哀音，脸颊也后知后觉地覆满红晕。

真个是“人面桃花相映红”。

苏西来瞧着眼前胜景，心中没来由漫上一梭子暴虐之意，这点意思瞬间一个猛子扎进眼睛里头，砸出两片激荡的欲花儿。

“小来……“沈记年呢喃着揪着苏西来的领子把他重新带到自己身上，一双臂蛇一样缠上苏西来的脖颈。

“小来……”沈记年边轻轻唤叫边用脑袋去蹭苏西来耳后的肌肤。

苏西来一个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哪里还能忍得住。

只是，才要发狠。

沈记年十分破坏气氛地猛地推开他，然后直起身子，捂着嘴飞速奔向卫生间。

这闹的哪出？

快自己进嘴的肥肉就这么长腿跑了，换谁谁都糟心。

苏西来愁眉锁眼地靠在沙发上，听着从卫生间里传来的一阵又一阵哗哗冲水声，十分的悲愤欲绝。

沈记年在卫生间里扒着马桶吐个不住，直吐得快要涌出胆汁来。

苏西来在外头等半天不见他出来，就不太放心地站起身，朝卫生间走去。

他们家的卫生间和淋浴室整个都是用厚玻璃造的，中间有用一道玻璃门隔开，分成了两个独立的小空间，平时上厕所淋浴都需要拉上帘子。

沈记年吐净肚中秽物后，感觉身上黏黏腻腻的，就拐进淋浴间准备冲个澡。

喝醉酒的人脑子多半不太拎清，沈记年今日就光荣地加入了“不大拎清”大军。

他褪尽身上衣物，跟朵桅子花似的晃荡到花洒下，将摸到淋浴手柄把手，苏西来满脸担忧地走到了淋浴间门外。

门没关，帘子没拉，朦朦胧胧的沈记年扭头见苏西来直着眼睛，无比错愕地盯着他看，不仅没觉得害臊，还歪着头，并睁开盈着匍匐水光的眼睛，懵懵懂懂地对苏西来发出了邀请：“你要进来和我一起洗么？”

“不……不了……你自己洗吧……”苏西来艰难地转过身，及目之处，白花齐放，桅子花茉莉花六月雪珍珠梅……

只是统共加起来，都及不上方才所见的那片皓霜。

他一只脚贴在浴室地面的防水瓷砖上，一只脚踩在隆高的挡水条上，退不敢退，走不想走。

肖想是肖想

过的，但真见着了，多看一眼，都仿佛是轻薄亵渎，颇让人“近乡情怯”。

就在他踌躇半天，最终决定走出去的时候，一条修长白皙的胳膊从后圈上了他的脖颈，紧接着，人身躯特有的那种温热感把他的后背捂了个圆圆实实。

“你不会也离开我吧。”另一条同样修长白皙的手臂紧紧箍住了苏西来的腰身，几缕细碎的发丝随之淡扫过他耳垂下面的嫩肉，痒得叫人忍不住颤抖。

苏西来小小一个心房被层层叠叠的缱绻添砖加瓦扩建成了一座车棚，车棚里无数辆碰碰车“刺拉轰鸣”着撞来撞去，聒噪的让人几乎耳朵失呜。

他僵直着身体，两只脚缓而慢地划出一个孤度，呈直角抵上沈记年未穿鞋子的足尖。

“不……”苏西来才来表明自己的坚定立场，沈记年忽伸手揪住他两颊腮肉，蹙着眉，迷迷瞪瞪地说：“没毛了，成秃毛熊了。”

苏西来心里的碰碰车跟被同时按下了暂停键似的，齐齐鼓着两盏车灯紧瞅着他。

他抚了下额，感情是把他当他房间里的那只硕大的玩偶熊了。